皇宫之中,除了帝青宫和凤金宫之外,便是太子宫最大。
偌大的宫殿,看似气派,于凤沅而言,却是那么空旷而寂寞。
每每看着太子宫的陈设、格局,她便觉一股冷意,自双手一直冷至心口,冷得她浑身颤抖,依旧缓解不了一分。
为何?
为何她一生下来,便被册封为太子?
有人问过她的意愿么?
有人关心过她么?
虽为一国储君,二人之下、万人之上,她却只觉寄人篱下,任何人都可以看不起她、任何人都可以欺负她。
这样的太子,还不如不做!
“莲蓉。”正逢凤沅午睡而起,穿上了鞋子,习惯性地做好了一切起身见人的准备,唤了一声莲蓉。
起身见人的习惯,她一直视为耻辱,明明是女子,却不能穿上自认为漂亮的裙子,只能穿着一成不变的太子服制,她真的受够了!
“爷,您醒了。”莲蓉拿着太子常服,恭敬地走了进来,准备为她穿上外衣,穿到一半,却见她伸手一拦。
莲蓉不明白,但也已经习惯了,因为凤沅经常这样做,好似不爱穿太子的衣裳。她不敢问为何,也知道这不是她该问的问题,所以每每此时,她都默然无言。
“我不冷。”凤沅只穿着中衣,拂去莲蓉穿外衣的手,坐于一旁的软塌上,与她说着话,“那个女人今日来过么?”
凤沅极少称苏娴为“母后”,基本都是用“那个女人”来代替。
莲蓉贴身伺候凤沅,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摇了摇头,如实答道:“娘娘没有来过。”
凤沅挑了一半的嘴角,表示不屑。
“屋里有些闷,奴婢开个窗吧?”经了主子的允许,莲蓉行至窗户,打开了面向着凤沅的那扇窗户。
凤沅的视线,下意识移至窗外,只见窗外一棵梨树,梨花花瓣落了一地,宫女们还未打扫。
“昨儿还开得好好的,怎么今儿就落了?”凤沅眼眸一黯,不住地看着一地的梨花,心下跟着一沉,问道。
顺着主子的视线,莲蓉也看向梨树,只见一地的梨花花瓣,景色美不胜收,随即一笑:“宫女还未打扫,兴许是觉得很美,舍不得扫了吧?”
“很美么?”凤沅再次问道,神情一分一分地落寞下来。
“奴婢觉得很美。”莲蓉实话实说道,暂时还没注意到凤沅神情的变化,毕竟主子一直是这样,她一时感知不出区别,也属正常。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世人只知春日梨花,美不胜收,又有何人知晓,春日之后,梨花凋零的凄凉?
“果然,你们只知梨花很美。”凤沅冷冷一笑,心中也冷了一大片。
莲蓉一脸不解,转过头,看向主子:“主子不觉得美么?那奴婢立刻让宫女将它扫去。”
“别扫。”凤沅摇了摇头,制止道,眼神一直盯着一地梨花,越发落寞,“它就像我,一生下来,便无他选,必须待在这深宫之中!”
莲蓉后知后觉,这才瞧出了主子的难过,行至她前,安慰道:“主子贵为一国储君,这是所有人都羡慕不来的福气呀。”
“一国储君,呵!”凤沅一声冷笑,充斥着不屑,“我宁愿离开深宫,做一介平民,也不愿被囚禁于此,毫无尊严、满心耻辱!”
莲蓉听不懂,只是关心道:“主子又受欺负了?”
凤沅点了点头。
“可主子,不是刚睡醒么?”莲蓉更是不解了,明明在卧房里睡午觉,并没有外人进出,主子怎么又受欺负了呢?
“即便是梦里,我也被人羞辱,生不如死!”凤沅给了一个解释。
原来是梦里。莲蓉无奈一笑,安抚道:“梦都是相反的,主子何必当真呢?”
“相反……”凤沅漫念出声,慢慢地,红了眼眶。若真相反,那该多好?她不愿做一位太子,只想做一个公主,哪怕不做公主,只做一位平民,甚至乞丐,也比如今的日子好过!
“莲蓉,你可有爱慕之人?”凤沅问道。
虽然不明白“爱慕”的具体意思,莲蓉还是下意识的脸红了,带着几分羞涩:“奴婢没有,奴婢这辈子,不论生死,都是主子的人。”
“我有。”凤沅突然坦诚,但坦诚到这,又很习惯地停了下来,没有说出爱慕之人是谁,“我却不能与他长相厮守!”
没想到主子有爱慕的女子,似乎从不曾听她提起过,莲蓉心想着,又安慰道:“主子年纪还小,等到及冠之龄,请皇上下旨,便可与太子妃长相厮守了。”
太子妃……她不想要太子妃,她只要景玄!
春风拂过,一地梨花微微扬起,露出一小块地面,就在梨花花瓣的正中间。灰色的地面,一如景玄,一身深灰锦袍,就这么不经意间,填满了一地梨花,也填满了她的心。
“莲蓉,你看,那空出来的一小块地,是否与一地梨花毫无违和?”凤沅指着不远处的梨花,问道。
莲蓉转眸看了一眼,不解地眨了眨眼:“似乎有些违和吧?”说完,回眸主子,只见她一脸怒颜,莲蓉才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道,“确如主子所言,毫无违和!”
听到她的回答,凤沅嘴角一扬,幸福一笑。她与景玄,就如这一地梨花与地面,天生一对!
想至此处,只见几名宫女拿着扫帚,走向一地梨花,凤沅一惊,连忙阻止:“莲蓉,快去,不许她们扫地!”
“是。”莲蓉微微一惊,应了一声,急急地跑了出去。
凤沅亦是急不可耐,还未穿上外衣,便急急地跟了出去。
可惜,她们来迟了,宫女已经扫了梨花,原本空出来的地,也没了,好似景玄远去了!
“主子……”莲蓉转眸,担忧地看向凤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