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点了点头,面『色』恭敬,眸『色』一阴,用皇帝当时阴森的语气,回答道:“皇上的意思是,如此心狠手辣之徒,不配于世间多留一日!”
“他一生行医,不该是这样的命运。”凤沅转眸,望了窗外一眼,刚过了午时的天是蔚蓝『色』的,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夏日的炎热渐浓,屋内已经放上了冰窖运出的冰,如现代的空调,缓缓散出冷气,一点一点地驱走了夏热。
“他医术高明,若用在正道上,确实不该是这样的命运,唉,可惜了一个人才!”廷尉跟着凤沅,同样感叹道,说罢,又话锋一转,“怪他选错了路,选错了主子,此人若为悬壶济世所用,必定能有一番成就。”
他的医术高明,确实没话说。但这人,路子太偏,也容易走歪路,估计很难教。倘若再给凤沅一个机会,她也不会选择用他,不然后果难以预料。
她相信,凤凛用他时,也不是冲着他的旁门左道去的。他的医术,值得凤凛欣赏,得到凤凛的重用,亦是他实至名归。但,毕竟本『性』难改,他就是这么一个恶人,再重用、再调教,也无济于事!
凤沅收回视线,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冰,正静静地躺在装着冰块的器皿中,一点一点地融化着自己的躯体,不知何时,它便消失了:“以他的医术,若他是个正人君子,必定会对悬壶济世,乃至整个凤魏天下,做出不可磨灭的杰出贡献。”
苏尚坤,正如那冰块,置于室内、驱走炎热,效果极佳,却融化得很快,不一会儿,便消失于一滩冰水之中。
“他的医术再高明,也终究比不过太子殿下您。”廷尉习惯『性』地奉承道。
他的奉承,不带任何目的,只是一种忠心的表达,听着令人很舒服,一分刺耳也无。
凤沅明白他的意思,转眸,瞧了他一眼,回了他一个满意的笑容:“周大人谬赞了。”说着,缓缓自床上爬了起来。
廷尉一惊,连忙上前去扶。
不远处拿着扇子扇着冰块的芳芜更是一惊,连忙上前几步,用两只白皙的小手阻止她:“主子万万不可,莲蓉姐姐留了吩咐,您还需卧床休息,不然会出危险的!”
“无碍,我还不知道自己的身子?”凤沅摇了摇头,拂开了她的手,执意要下床,“我去见苏尚坤,最后一面。”
廷尉一听,更是担忧不已:“太子殿下大病初愈,还是要好好休养才是啊!”
芳芜、廷尉皆是真心担忧,凤沅看得出来,随即无奈一笑:“也不必躺那么多天,莲蓉只是担忧本太子的身子,所以按着最多的日子,让本太子卧床休养。伤势已然愈合,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逆世堂出事之后,病人们都渐渐回到了悬壶济世,加之苏族名医研究出了戒断『药』物之『药』,悬壶济世便更是门庭若市了,简直比刚开张时还要火爆。因此,绝尘、莲蓉等人,都去忙门诊去了。
今日,他们没有按着平日门诊的安排来坐堂,而是所有大夫齐齐到堂,一同忙碌病人回归之事,估计要忙上好几日。离开病房时,莲蓉对芳芜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照顾好主子,芳芜谨记在心,怎么可能让凤沅下床?
“主子,奴婢求求您了,您就好生休养吧!”芳芜阻拦不成,只好跪了下来。
廷尉见状,也跪了下来:“请太子殿下好好休养吧!”
正逢阮沐雨端着一碗粥,走进病房,只见两人都跪着,不明所以地笑了笑,问道:“发生何事了?”
见阮沐雨来,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芳芜先是一惊,而后向她扑而过去,扑倒在她的脚边:“主子非要起身,去看肃大夫,但莲蓉姐姐万分叮嘱,主子还不能起身,恐有危险,郡主快劝劝主子吧,奴婢求求郡主了!”
凤沅听得无奈,没等阮沐雨说话,先一步对芳芜说道:“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你放一百个心吧。”
芳芜却是不听,摇了摇头,一脸恳求地看着阮沐雨,就差哭出来了。
看得出,这丫头是真的担心凤沅。
阮沐雨会心一笑,俯身,亲自将她扶了起来:“放心吧,我会劝你家主子的。”
“嗯嗯。”芳芜点了点头,眼眶中尽是泪水,差一点便滑落了,“多谢郡主。”
阮沐雨无奈一笑,示意她继续去扇冰,自己则上前几步,扶起廷尉,转而凤沅,坐于床沿说道:“你惜才太过了,邪才并未人才,何必为他冒风险?”说着,扶着凤沅,令她缓缓躺了回去。
“他既是我的长辈,也是我的同行,我觉得我理应送一送他。”凤沅将自己的逻辑说了出来。
阮沐雨却不以为然:“你与他素未谋面,他也早被苏族逐出了族谱,何来长辈一说,生死有命,由他去呗。”
听得出来,她的话并非本意,只是单纯地担心凤沅的身子,所以才这么说。
“他的医术过于出众,甚至超过了当时最有名望的苏族名医,正因如此,才被苏族长辈逐出家门。若悉心培养,他不该是如今的命运!”凤沅道出了事情的真相。
说起这个,确实令人叹息,阮沐雨深深一叹,说道:“本『性』如此,或许悉心培养,结果更糟糕。即便结果非我所想,也是他自己造孽,本领出众,只知心高气傲地炫耀,枪打出头鸟,他不被逐出家门,又能是谁呢?”
她说得也有道理,就像她、凤沅。
她拥有耳通目达的本事,甚至高于阮相,却不轻易展『露』,哪怕是嫡女的高贵身份,也应该懂得保护自己,对外人有所保留。
凤沅亦是身为嫡子(嫡女),更是贵为一国储君,从小到大皆低调处事,除了皇帝、凤凛之外,无人看得出她的真本事。
嫡女尚且如此,更何况苏尚坤?他不过苏府,一个小小的庶子罢了。
是他自己不懂得隐藏,不善于心计,只知走旁门左道,只知感慨自己的身世卑微弱小,只知感叹老天爷不公,却不知道尽人事,这个结果,也是一早就注定了的!
“母后、表哥,或许也想送他一程,但母后久居深宫,单纯为了送他而离宫,难免遭人非议;表哥新官上任不久,还处于上升的阶段,为了在朝中立足,必须与他划清界限,也不可能去看他。其余的苏族人,更是远在苏城,来不及送他一程。唯有我,可以代替他们,送一送他。”凤沅细细解释道,将自己为何有了这样的想法,解释得十分详细。
阮沐雨听明白了,廷尉也听明白,齐齐点了点头,互相看了一眼,最后由阮沐雨说道:“你要送他,也不必亲自去。”
凤沅眨了眨眼,明白她的意思,却不知能不能这么做。
之后,廷尉给了表态:“下官会禀报圣上,就说太子爷要问他一些问题,事关『药』物成瘾的百姓们,奈何太子爷卧病在床,不便行动,只能命他来一趟悬壶济世。如此一来,名正言顺,不会落人口实。”
阮沐雨跟着点了点头:“皇上体恤『药』物成瘾的百姓们,必定会应允此事。沅儿你卧病在床,还对悬壶济世的病患们如此尽心尽责,此事传遍天下,必定收获一番美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