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知府把文墨打发出去了,正想爬起来去衙门召集大家议事,太太和二女儿跑进来了,在他床前抱头痛哭,那模样,险些让他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绝症,治不好了,马上就要去见阎王了。
正手软脚软,结果太太把泪一抹,跟他把前因后果说了,开始用长篇大论诉苦:“……娘看在姨娘的面子上,好心收留了她。我哪里对不起她了,但凡是媛姐儿和欣姐儿有的,她都有,媛姐儿和欣姐儿没有的,只要她张口,我哪回驳了她去。姨娘娘家不富裕,表嫂想叫我给她说户殷实的人家,我前前后后托了多少人,还舔着脸去跟把总太太们攀交情。你是知府,正经科举出生的四品官,通州大营的刘守备,才五品,我为了她的亲事,被那些个粗鄙的武夫家眷笑话了多少回?好不容易给她瞧中了一户人家,顾把总家的大儿子,还没叫人去探探顾太太的口气,她就过来拿话戳我心窝子,什么见不得她好,媛姐儿嫁给了京官家里头,她福薄命苦只能说给一个七品武官家的儿子……天地良心,顾家的儿子一表人才,能文能武,顾太太持家有道,家里头光是铺子和田地就有许多,给她说的还是长子,她嫁过去再过几年就能管家,以后还能接济她娘老子……她是什么身份,平头百姓家的女儿,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亲事了……她倒好,自己认识了桐宁县什么曲知县家的太太,被她三言两语一哄,越过我们,直接叫她老子娘跟人家做亲了……”
文知府倚在床上,被太太哭得脑子发胀,听了她表侄女的一大筐破事,还没完没了了。他耳朵里嗡嗡作响,原本脑子里盘算怎么跟刘守备博弈,注意力也没法集中了,顷刻就不耐烦地挥手叫太太停下来:“行了行了,这都是成年烂谷子的事了,现在再说还有什么意思?”
太太开始是存心想来告状的,谁知自己哭着哭着,居然哭出了真情实感,心中郁郁,见他先不耐烦上了,顿时怒了,道:“凭什么不让我说?曲知县太太又不是瞎子,她也不是天仙,怎么就瞧上她了?曲知县家打的什么主意?还不是为了算计我们家,这笔买卖做得忒划算,舍了一个庶子,扒上知府了,动不动就来家里攀关系寻摸好处……要是当初这亲事没成,能闹出昨天那事来吗?我可是都听说了,‘大不敬’呐,那么多人都听见了!”
这门亲事没成,昨天就不会找来那么多商户,搞出这种事来。
文知府摇摇晃晃穿了衣裳,正要出去,外头报:“杨千总来了。”
“怎么又是他?”文知府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酸爽,他骂道,“昨天不是来过了吗?姓刘的手底下的人都死光了不成,只有姓杨的一个能动了?天天来,当我家是他后花园子?”
这个姓杨的是这么多千总中间最难缠的一个,来个什么人不好,偏偏两回来的都是他。
文知府到了会客厅,一进门就看见杨千总那张欠揍的脸。
文知府恨不得两拳锤爆他的狗头,还没来得及跟他皮笑肉不笑客气两句,杨千总直接丢过了一句:“文知府,昨天夜里,我家走水了,不止是我家,刘守备家,戴千总家、牛千总家、沈千总家……全被烧了!我怀疑,这是一个阴谋,一个针对我们通州大营的大阴谋!”
阴谋你全家啊!
文知府直接僵住了,通州大营狗头千千万,他为什么最讨厌和姓杨的打交道,这就是原因。
文知府也来气了,故意道:“听闻……牛千总家烧了马棚,刘守备家烧了柴房?”
杨千总道:“情况十分凶险,牛千总家整间马棚都烧得干干净净,刘守备家更糟糕,若不是扑救及时,差点把厨房一道烧了,我怀疑,跟之前在城里肆意放火害我通州百姓的是一批人。我们守备大人吩咐下来,说一定要严查到底,还请知府大人助我们一臂之力,查出这为祸通州、意图谋害刘守备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