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郎中把金氏骂了个狗血淋头,她直接懵了。
骂完了人,李郎中把诊金一收,一挥衣袖,走了。
一屋子的人目送他走远,其他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金氏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个山野村夫给训了,竟然还委屈上了,她同陈礼荣道:“他算个什么东西?仗着懂点医理,在乡下混吃混喝,跑我家来耀武扬威了,什么玩意儿,这里有他说话的份吗?好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以后家里再不准叫他来治病,土郎中开的方子,谁知道会不会吃死人……”
上下两片嘴唇嘚吧嘚吧半天的结果就是,陈礼荣彻底恼了,连睡都不肯跟她睡一块儿了。他爬起来,叫三个女儿帮他收拾了东西,直接扛着被子去儿子屋里睡了。
从头到尾,没跟金氏说过一个字。
然后金氏傻了。
她恍恍惚惚想起来,陈礼荣这个死男人打从进门被她一只药碗整的脑袋开瓢起,就没搭理过她了,看她的时候是用眼角瞟的,听她说话的时候面无表情,最后干脆还跑路了。
成亲这么多年,娃生了四个了,金氏头一回受到这种待遇,她羞得满面通红,冲到陈明业屋子里头就要跟陈礼荣干架:“陈礼荣,你想做什么?不就是被我误砸了,额头多了一个伤口吗?又不一定会留疤,你一个大老爷们,如此小肚鸡肠。你咋不问问我为啥要砸人,你知不知道荷珍桃珍两个死丫头逼着八小姐自己抽了自己嘴巴子,还把八小姐关起来了。八小姐是五太太唯一的女儿,那是镇北侯府的嫡出小姐……”
“所以你就要拿碗去砸桃珍?”陈礼荣头裹得像木乃伊,眯着眼睛冷冷地看着她,“所以你就要诅咒公婆去死?若是今天桃珍被砸出个好歹,你准备怎么办?”
金氏目光躲闪,道:“谁叫她和荷珍去欺负八小姐……”
陈礼荣打断她:“就算荷珍和桃珍不对,干我爹我娘什么事了?你不光诅咒我爹娘,连我哥哥嫂子姐姐弟弟弟媳妹妹都不肯放过。我父母兄弟姐妹可有哪里对不住你的,你要咒他们下了地狱还不安生?”
“我、我……八小姐……”
“八小姐八小姐八小姐!你除了八小姐,还关心什么?金雪兰,我看你是疯魔了,为了镇北侯府,你是不是要把家里的人的命都搭上去才安心?既然八小姐这么重要,你觉着她在我们家受了委屈,那就带着她滚!滚回你的镇北侯府去!”陈礼荣怒火冲天,一把把人推出了门,接着合上门,再不肯搭理她。
金氏在院子里嚎啕大哭,她拍着门一遍又一遍地问陈礼荣是不是真的要赶她走,中间夹杂着若干骂人的话,可惜陈礼荣再没有搭理她。
哭到后来,她没了力气,哭声渐渐小了。
荷珍翻了个身,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被“嘭嘭嘭”几声砸门声吵醒了,桃珍和梨珍也醒了。
桃珍一边打哈欠一边问:“怎么了?”
窗口处被照得微微发黄,一个跃动的影子投射在窗户纸上,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为了透气,炕上头一扇窗开了一小半,三姐妹不约而同地往那里瞧。
黑暗里,有个人正拿着蜡烛站在外头,披头散发,眼睛直愣愣地瞪着她们,两眼球撑得老大,烛火映在脸上,说不出的诡异。
梨珍被吓得尖叫起来:“啊——”
我去!
荷珍蹭地坐了起来,正准备随手抄起枕头砸出去,那个鬼突然开口了:“大半夜鬼嚎什么?柴房的钥匙呢?给我!”
是金氏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