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的村长不是终身制的,是要选的,这个选期还有时间限制,每隔六年就得来一次。
荷珍头回听说这件事,就忍不住感慨大梁统治阶级这时髦值刷的可以,任期制都被折腾出来了。
她感觉万分神奇,于是在吃晚饭的时候,就对陈礼荣进行了旁敲侧击,击完她就无语了。
陈礼荣说:“……这有啥?当官的都要三年一任,一年一小考,三年一大考,三年一满,就得挪窝。咱们读书人十年寒窗苦读,到头来还得异乡奔波,要不是考虑到三年换一次村长太劳民伤财,朝廷早就给换成跟官员一样的考评年限了,便宜他们了……”
行了,听听这读书人嘴里头冒出来的酸话,一点问下去的必要也没有了。这哪里是啥封建体制创新啊,纯粹是当官的因为看不惯别人日子过得舒坦,暗搓搓搞出来的报复性行动啊。
不过报复归报复,这看似脑抽的操作手法,确实便利了大家。
很多地方,村长的权利大过了天,就容易有村霸产生。比如纳税服役,一级压一级,层层施压下来,最后的执行人都是里正村长这种基层干部,他们要是在里头做点小手脚,这年头也没啥监控录像舆论监督实名举报的曝光手段,那都没处说理的。
现在好了,六年选一次,这就给村长们上了紧箍咒了。虽然在很多人眼里六年不六年的并没有什么区别,不管张三上去还是李四得了便宜,最后都得殊途同归变成一个样儿,可有这条规定总比没有好吧。
先干六年,六年以后,你有本事就连任,连着干到蹬腿都没人管,没本事,那就对不起了,下台吧。
似乎只是一夜之间,赵家村的人跟失忆症突然被人用大锤子锤醒了似的,都想起来他们的村长要换届了。
这可捅破天了。
明明上午的时候还在传朱老大婆娘算计金氏不成倒打一耙的事,到了下午的时候,就变成咱们大家伙好像可以换村长了。
整个村子就像过年似的,大家突然有了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喜悦。
荷珍切了个萝卜做了炸萝卜丝饼,和桃珍、梨珍一人捧一个兜两个在路口等崔小丙一起去采野菊花做花茶。身边不停地有人走过去,人人都在讨论下一个村长会是谁。
三四个跟梨珍差不多大的娃子拖着鼻涕站在墙根底下咬着手指头看着她们流口水。荷珍被他们看得食不下咽,只能过去每人发了一个。
那几个娃子欢呼一声,吃上了。
边上离得不远的地方有一口水井,几个婶子正聚在一块儿洗菜。听到这边小孩子扯开了嗓子大笑的声音,纷纷看过来,然后迅速凑作堆开始窃窃私语。
婶子甲说:“那是陈秀才家的闺女吧?”
婶子乙就说:“可不就是嘛。听说前一阵子朱老大家的朱珠跑去欺负她们家那个小的,被两个大的给撅回来了,哭得稀里哗啦。大福娘子这才打着为了村里人好的名义,跑去跟陈家要米要糖,结果人家愣是不搭理她,她搅风搅雨不消停,编了一筐子屁话出来栽到了陈家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