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来得挺快,送完了陈明业这一趟,还得回来跑其他路线,宜早不宜迟。陈礼荣怕误了儿子功课,赶车的更着急。
陈礼荣招呼着人吃了两碗茶,等桃珍和荷珍帮着陈明业把行礼搬上了车子,赶车的就站了起来。
意思是要出发了。
陈明业带了一书箱书上车,荷珍想起来那奇葩《红梅传》还在陈礼荣书房,这书还是陈明业跟同窗借的。
她赶紧去陈礼荣书房找。
陈礼荣也没到处乱扔,就在书架上搁着,等她拿了书出来,瞅见金氏正拉着陈明业在晾衣杆子边上说话。
起初以为是儿子出去上学之前老娘惯会说的一些唠叨话,她往前去了两步,听见了这货说了什么,险些就没崩住,要喊陈礼荣出来把她的嘴给堵了绑恭桶上去。
“……明业,你别听你爹胡说。他自己没本事考不上举人,还不盼着你好。我是瞎了眼,找了这么个男人。你可别学他!你读书读得好,打小就乖,一点点大就开始认字了。大房那个明瑞,别看着就比你晚生一个月,皮得跟只猴似的,用一根竹竿把水洼村老房子鸡棚给弄塌了,你都可以背好几本书了,他名字还不会写。如今跟个落魄举人学了几天,认了几个字,就得意得不行了,都要吹破天去了。现在还想回吴州去考科举,呸,就他那那傻样儿,跟你爹一个德性,就会死读书……”
陈明业扯着衣服上荷包的穗子,不赞成地说:“娘,你说什么呢?明瑞淘气,那都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那时候他才几岁……你在京城,一年到头难得回来几回,怎么就光记着他小时候干的坏事了。他自打开蒙起,就没再干过坏事,读书比我用功,也比我聪明……”
“就他?还能比我儿子聪明?”金氏嗓门又大了三分,“这是要笑得我肠子打结了。就你大伯和你大伯母那样,还能生出什么能耐的儿子来?老陈家说是祖上做过官,这么些年就没一个考出来的,卞家就更惨了,一个破落的小商户,这要放在前朝之前,连绸缎都不能穿身上。明业,你别听你爹瞎掰扯,科举考试,哪里有慢慢来的事道理,当然是越早考上越好了。你看戏文里头,少年状元,说出来多气派,连状元娘都能被皇上一块儿封赏。你娘我这辈子靠你爹是做不了诰命太太的了,就指着你了。现在大房那明瑞不是吵着闹着要去考试吗,那你也去,到时候考个头名回来,他落了榜,羞死他!你跟他不一样,他娘老子都蠢,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那聪明劲儿就像我,我们老金家自打太祖皇帝开始,就跟着祁家老祖宗了,哪辈不被主家夸……”
这是说老金家的基因好喽?金氏嫁给陈礼荣,还中和了陈家的傻子基因,真是委屈她了。
“夸做奴才做得好?这辈子没见过这么聪明的奴才?还是说你们是全大梁最聪明的奴才?”荷珍打断金氏,拿着书走了上去,对着她呵呵一笑,“这聪明劲儿也真是没谁了,太祖打天下到现在都多少年了,老金家都没挪过窝,实在是太了不起了!连个奴籍都没脱,可见主家实在是看好你们……”
金氏一噎,不等她再哔哔,荷珍回头瞥了一眼陈明业:“车子都在外头等你好久了,你还走不走了?上学重要还是听人吹牛皮重要?是不是觉得听不够,还想再听一天啊?那好,别走了,我跟爹说一声,你留下来吧。”
陈明业总算摆脱了金氏,哪里还高兴留着,逃命一样登上车子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