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不死的当场就放了刁,在院子里又哭又嚎,把全家人都给惊动了,一个个跳出来指着她的鼻子骂。
金氏自认为没错,气得够呛,不顾陈礼荣的再三求情,当场就跟他们顶了起来,跟他们说:“我晓得你们是乡下人,不知道什么规矩。她才多大,就跟男娃子打架了,把他们家男娃子都打成啥样了,还哭了……哪有这样的,不管怎么样,打人就是不对。在侯府,这么大的女孩子,规矩早就要立起来了,野成这样,出去丢的是我们家的脸……你们不怕丢脸,我怕,这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以后要是府里头的太太们问起来,叫我带人进去看看,这个样子,要叫人笑死的……”
金氏那时候年纪也不小了,但是现在回忆起来,她还是觉得自己很无知。
“那后来呢?”王八从小到大,就没听金氏提起过她婆婆。有时候她在她娘屋子里玩,偶尔听到她娘提起一句“雪兰,你婆婆怎么样怎么样”,金氏很快就能把话岔过去。现在听金氏提起这一茬,还说到了小时候的荷珍,不知不觉就听得入神了,连一天黑就害怕的情绪都去了两三分。
金氏恨恨地说道:“当时那老婆子什么也没说,就把她宝贝孙女带走了,我没拉住,还在背后说了她几句。那时是冬天,我们回去就是为了家里头过年的,夜里冷得不行,后头我就回房去休息了。我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孩子不乖,以后避着老不死的慢慢教便是了,我占理,还能怕了她不成?谁知第二天一大早,太阳刚起来,那老婆子端了一大盆水就冲到了我屋里头,往我床上一泼,把我给泼醒了。”
“啥?”王八就没见过这样的老婆子,她都要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我一下子就被冻醒了,那水跟冰坨子似的,砸得我身上都疼了。被子全湿了,贴在身上。我爬起来,问她干啥。她说……”
金氏那婆婆泼完了水,就跟她说:“呦,还睡着呢?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太阳都老高了,我这老婆子都起来了,你这个做儿媳妇的,还在被窝里躺着?瞅瞅你边上,被褥都冷了,你男人天不亮就起来读书了。要不是老三去镇上干活,老三儿媳妇起来给他准备干粮,看见了,他连一口热水都喝不上,吃的还是隔夜的冷水。真是惨哪,谁叫他没摊上一个好媳妇!行了,别瞪我了,晓得你眼睛大,你也别怨我。这可都是你昨天夜里跟我说的,我晓得你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最知道规矩,我们乡下人不懂。你都多大了,进我们家门多少年了,孩子都生了三个了,最小的都会下地跟人打架了。哪有这样的,一觉睡到太阳当空,叫你妯娌给你男人端茶倒水,叫我老婆子给你俩烧饭洗衣裳,自己捂在被窝里头睡觉偷懒……不管怎么样,在婆婆后头起来就是不对。在侯府,你这个年纪的媳妇子,在婆婆跟前规矩早就要立起来了吧?你惫懒成这样,出去丢的是我们家的脸……哦,忘了你不在水洼村住着,过了年,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不怕丢脸。可是我怕啊,这是我给儿子娶进门的媳妇,以后要是村里人问起来,问我是不是一把年纪还伺候儿子儿媳妇吃喝拉撒,我怎么回,这个样子,要叫人笑死的……”
把夜里头金氏故意臊她那些话,又全给扔了回来。金氏又冷又怒,谁知道老虔婆还真给她立起规矩来了。
陈老太那手段,可不是哪个能比的,磋磨起儿媳妇来,一套又一套的,还特别会说:“老婆子我昨天听了你的那些话,一宿没睡,特地琢磨了一下,觉得特别在理。我没去过京城,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通州,听说那里城里头的大户人家跟我们吴州的大户人家一样,要叫儿媳妇立规矩。我想着,既然跟京城离那么近的通州都这样了,那京城肯定也有这个立规矩的说法。我以前还没正经享过儿媳妇的福,现在我年纪大了,儿媳妇都讨了三个了,是该好好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