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三日后,黄鹏带着季田一道前往了醉香楼。
醉香楼的老鸨平日里接待的多是游手好闲的世家公子哥,还有些愁苦不得志的才子,如黄鹏这般品级的大人物则是少之又少,所以她一眼认出后,便堆起了十二分的笑容迎了上去。仰着头上是一副谄媚笑脸,与她折着的老腰形成了一种诡异和滑稽的姿势,然而她自己还浑然不觉。
“黄大将军今日光临,真是让本店蓬荜生辉啊。”老鸨略领先于黄鹏几步,但又保持着不过远的距离,“不知您来,是要吃酒呢,还是听琴赏舞呢?”
黄鹏跨过门槛,刚走了几步就闻见了醉香楼内浓郁的脂粉味。都说女人香醉人,但是他嗅着只觉得呛人,眉头连着屏息的鼻子一齐僵了起来。
黄鹏赶忙挥了挥袖子,吩咐道:“本官一个武夫,琴就不用拿了,只需清一间上房出来,上几坛好酒,再请几位舞姬助兴便可。”
他说完便自顾自地抬步向楼上走去,留下老鸨呆在原地,还在踌躇思量该如何安排。这酒菜尽管往好的上就是,但是这舞姬可得好好挑,不然若是得罪了这位贵人,可就糟糕了。
就在老鸨思索人选时,一直静静立在后头的季田说了一句话:“听说楼里有个叫玉莲的姑娘,舞剑舞得极好,您请她来便是。”
老鸨听了这话,心中有些纳闷,这玉莲她也是养了许多年的,可是从未请人教过她使剑。然而她也不傻,贵人说话自有他们的道理,她这个小人物只需听从,不需费心思猜度。
所以她便回之一笑:“多谢这位大人提点,我这就去将她找来,还请您二位在上房等候片刻。”
季田微笑颔首,这才向黄鹏走的方向追去。
顶楼的上房并不是什么人都付得起的,所以黄鹏和季田两人在里面待着,倒也算清净。醉香楼的人也没让他们久候,酒菜前脚刚上,玉莲后脚便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灰衣的奴仆。
“奴见过黄将军、季先生。”玉莲柔柔地福了一福,然后轻声道。
黄鹏只瞥了一眼,便被面前的女子所惊艳到。双眸似水,肤若白玉,一身素白色纱衣在她身上并不显得寡淡,反而让她明艳的五官生出几分冷意,宛若一朵冰凉的白玉莲花。
他早几年就听过玉莲在京都的美名,也知道她后来被王衍重金买回了府里做了妾室,而后来王家败落,玉莲也就又回到了醉香楼,被点名的次数竟也不输现在新一任的花魁。
原来他还觉得奇怪,不过一个烟花女子,怎能引得这些男子几年不改心意,如今见到真人才算是明白了几分。
“玉莲姑娘不必多礼,你这一露面,才叫本将军知道了什么叫做仙女下凡,哈哈哈。”黄鹏抚掌大笑,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大约是平日里听惯了这样的赞赏,玉莲并没有表现出喜悦的神色,只是淡淡地勾了勾唇角,很是客气疏离。
“听妈妈说,两位大人想看奴舞剑,只是这剑也分长剑和短剑。奴想不好该选那个,便两样都备下了,还请将军您示意。”玉莲恭敬道。
她招了招手,示意后面那位灰衣奴仆走上前来。那男奴佝偻着腰向前走了几步,将手中握着的两把剑放到了桌上,然后直起身子,摘下了头顶的深灰色毡帽,露出下面的一张俊脸来。他弯着的双眼似笑非笑,从朱红色的薄唇中吐出几个字来:“不知黄鹏将军,是要选长剑还是短剑啊?”
黄鹏虽然在各家的宴席上见过李绥,但都只是远远地掠过几眼,所以记不太清他的模样。但眼前这张与李藩有三分相似的面容,还有他眼底裹挟在笑意中的阴狠,无一不在佐证着他的身份——楚国公四子,李绥。
识出了李绥的身份,黄鹏方才因美色而狂热起来的眼神立刻冷了下去。玉莲和这醉香楼里的许多人一样,都是他西南李家安插在京都的眼线,再往下想,说不定王家的跌落也是他李家的手笔呢。
李绥像是没注意到黄鹏的神色,依旧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他径直走到饭桌前坐下,提起酒壶,为自己和黄鹏各斟了一杯酒,而后托起面前那白瓷做的小杯,向黄鹏敬道:“今日有幸能结识黄大将军,真是我李某的荣光。”
黄鹏却没有接茬,一只大手也只是握在了酒杯上,并没有要举起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