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绥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大约一个时辰前,红蕖姨娘遵从医嘱,早晨从她的院子里出来散步。红蕖姨娘走得急,身边的丫鬟婆子一时疏忽没能跟上,使得她在拐角处迎面撞了母亲大人。母亲大人心中有气,红蕖姨娘又不善辩解,所以便起了冲突。我听闻此事之后立刻赶了过来,并代姨娘向母亲道了歉,原想这样便没事了,但是母亲却不肯放我们走,硬要处置我们。”
听了他清晰明白的解释,李绅大概明白了过来。
红蕖夫人的神志不似常人,行为自然也不合常理,大约是突然跑了起来,陪伴的丫鬟婆子没反应过来,以至于她撞上了大夫人。
而大夫人是个暴躁脾气,红蕖夫人又不懂为自己辩解,是而便起了口角。李绥听闻自己生母犯了错,自然是要护着她,所以特意前来与大夫人道歉。
然而他护母心切,原想着道歉完此事变算了结,想将红蕖夫人快些带离此处,但他的这个意图却让大夫人以为他并不尊敬自己,所以才揪着不放。
本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事态偏偏向相反的方向发展了。
“在别家府里,妾室若是冲撞了主母,那可是要被狠狠责罚的。”大夫人厉声道,“难道就因为她是个疯子,我就要放过她吗?”
她一口一个疯子,言语里尽是嫌弃和厌恶,仿佛眼前的那个女人是一块肮脏的破布。
李绥闭了闭眼才勉强将心中升腾起的怒火压了下去。他从前还觉得自己的生母过于软弱,现在却感到一丝庆幸,庆幸她早早地失了神志,不必再受府里恶言恶语的磋磨。
他知道此时不应与大夫人起争执,但又怕自己忍不住出言回击,于是便冷下脸来扭头不说话。
李绅觉得大夫人现在的泼妇样子很是丢人,而且他也不想将事情闹大,便打了个圆场:“母亲她只是一时在气头上,说话...说话不甚中听,还请四弟不要计较。这样吧,你先带红蕖夫人回去,想来她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休息了。”
李绥的脸色这才缓了下来,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去找红蕖夫人,同丫鬟们一道将她搀扶回了院子。
大夫人不甘心还想去阻止,却被李绅一个凌厉的眼神给震在了原地。
她这二儿子虽然平日里温和有礼,像个文弱的书生,但是骨子里却是个冷血狠心的,同他父亲是一类人。所以大夫人也不太敢惹他生气,只能恨恨地望着李绥母子的背影离她越来越远。
大概是觉得自己刚才言行实在不符合她的身份,大夫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直到她和李绅进了屋子,遣退了身边侍候的丫鬟小厮,将房门关上之后,她才终于爆发出来:“你竟然帮着那对母子说话,是不认我这个母亲了吗?”
然而她满心的委屈和愤怒并没有得到李绅的安慰。
他悠然地端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小口,然后淡淡地扫了一眼正在等他答话的大夫人,但是并未发一语。
“你现在是连一句话都不愿和我这个母亲说了?”大夫人怨道,“我真是白养你这个儿子了。”
大夫人的话并没能刺到李绅的心上,他的神色仍然很平静,任由她继续坐在座上骂骂咧咧,等她说得口干,停下来准备喝水润润嗓子的时候,他才开口。
“母亲说了那么多,现下可冷静下来了?”李绅问道,“方才儿子不说话,是因为知道您正在气头上,并不是不愿同您交流。”
在他说这话时,那头红木围椅上的大夫人刚喝下一杯水,许是那落入喉中水沁凉了她的身体,连带着脑袋也冷了下来,那抹愠色总算从她的脸上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