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她这模样,又在心底描出另一个人的音容。我亦曾这样拿话激她,却仍旧如同打在软绵绵的布帛中。如此,方徐徐展开了眉,连虚与的笑都懒得攀扯。
“可你不自在。”我近乎笃定地将这句话吐出来,将眼眸迫近。“至少本主在的时候。”
托臂起身,迎头两步,斜日便将璀璨浮金的光投掷在我一身的锦缎上。许是见了阳,一扫我面上荫蔽,透玉成肤。我迎光而立,背对着她。
“倒也没有旁的事。只是来瞧瞧,棠梨如何久立春风而自持。”
翻腾的浪涌扰不了棠梨的模样,一如她案上的香茗,未有半分激荡。举步朝前,到底算是背道相向了,只忽在长门前停下,又添上一句,掷地有声。
“改日将近来诸事起注,送予我瞧。”
权字,才是我逐风的缘由。
倏忽间,已至午后的日影狭长。
先见一带一望无际的红墙碧瓦,正是巍巍帝阙。却见城中立一座小亭,飞檐立匾上三个祥和的大字:无名亭。
“你说这周人,亭子有名,却曰‘无名’。这可不是..”
一旁的女童忙一把扪住了她的嘴,却还是让梨梨“咯”地一下笑出了声来,“没事儿找事儿嘛。”她声音脆亮,飞天髻间的一只紫金簪喋喋乱闪。
梨梨笑意不减,她抄起两臂,浓香妍丽的脸蛋依然凑着女童,却把一双清灵而明亮的眼睛直直盯住了案上的瓷盘儿,“嘿嘿”一乐。
“快别说那些不紧要的了,‘玉盘珍馐直万钱!’”
轻斜了她一眼,耳下的一对玉蟾折桂耳坠欢欣地摇动起来。
“要是吹凉了,怎么直万钱!”
正中是一张圆桌,罩着瑞草葫芦闪缎锦绣桌围,桌上摆两盘糕饼,雪白色点着粉红,却委实没有规整样子,大大小小,各有不一。
时近端午。
端午节与中秋节、年节并称为三节,各宫主儿们卯足了力气比阔自不必多言,连奴女们也是憋足了劲头一较高下,看看每一节中谁的赏钱、谁最红。
眼瞅着又近包粽时下,成日间香溢满堂,忙得那景丰宫掌班的好似热锅上的蚂蚁。
这一日刚入夜,便在华烛熠熠之下,梨梨绑着袖背,一手托箬叶,一手舀起泡在大铜碗里的黄糯米,满面玩趣。女童卖力地挥动起手中的一柄纨扇,指望把小姑奶奶的顽心扇灭,“阿姐为何要领这黄糯米和豆蓉?我瞧着旁的人多是领白糯米。”
“嗳!你难道瞧不出来我在包那个小皇帝吗?”
“嗤”的一声,包粽的梨梨淡妆素裹,藕荷色的轻罗衣仅下摆绣着一脉竹,发间几星银插针,笑盈盈地望着她。
“他平日里不就天天穿黄的,那额帽上的玛瑙不就跟豆蓉嵌在了黄糯米里嘛!”
几个小动作看下来,我只觉这沈美人娇俏可爱的紧,加之她又唤我一句“姐姐”,少不得心生几分亲近之意。
故而便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莞尔应道:“正是呢,我也早闻沈家妹妹同住棠梨宫,奈何前阵子忙着打理丛菊轩的事儿,未曾和妹妹好好说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