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个效果,自然绝妙,然而却不是乌兰妮本意。乌兰妮知道,但她没有说什么或者做什么,只是等到曲终,得体地行礼退下,心里的一块,就此空掉了。
冬雪过后,新春将至,照着以往看来,现在的大街小巷应是银装与红袍加身,似如繁花似锦,更比春朝,谢愿自是想比过这盛景,正逢新年宴会,必是要好好打扮一番,她轻轻掩盖了眼旁因身子不适失了眠而造成的乌黑,只剩一片净白,描峨眉,点绛唇,粉靥如花,一袭银红如雪中梅,频频盛开,如光如澈。
谢愿看着漂亮的姑娘们粉墨登场,叹息自己没有独家绝技,只会写写画画,还有那找不到人对的棋,平日里眼馋的琼浆,如今就在眼前的玉盏中,已经安放了许久,却觉得有些厌恶,胃中不自觉地就翻腾起来,她尽力去压下这无名的感觉,但只觉得越发沉重了,又转念一想,自个儿还没敬过酒,这样一来会被说三道四也就罢了,说不准连带着皇上和太后都觉得自己没有礼节。
谢愿紧紧地握住了贺礼,那可是她半年来汗水的结晶,她将每一个细节都再加处理,就是为了这一刻,亲手把它送到高高坐着的两人手中。
不行,她不能认输。
瞧着前面一位可人儿敬完了酒,谢愿没有闲暇再顾自己已然苍白的连与红色掩盖下干涩的唇,她起身,努力不被看出任何瑕疵,端端正正地举好酒盏,词早已对着铜镜说过无数次,包括笑容也是,可她却没能将嘴角勾起得若无其事:
“新春佳节……”
她终究还是没能把这段话完整地说完,只有短短四个字,便觉胃中翻涌更甚,直逼嗓眼与口腔,最终一股冲鼻的味道涌出,腹部也随着胀痛了,这一吐几乎耗尽了所有的气力,最后瘫坐在座位上,眼前渐渐模糊了。
但那副画,仍然是干净的。
行在这长廊,恍若隔世般,似乎有雪落在她肩头,裙袂摇摇曳曳的姑娘倒真如春花秋月,只是甘愿沉浮于世俗烦心中。她倾心于那人,不甘只是一厢情愿,新年了,为了贺这盛年,也为了自己,不要再用泛滥成灾的温柔了,这不够,这远远不够。她应该是出色的,哪怕是这张脸也足够是资本,哪怕是一点小手段也可以——可是谢愿不会啊,她只会傻里傻气地对别人好,付出自己的一片真心殊不知最后将会被夷为平地。
她知道,她不能一辈子以肚子里的东西为资本,不能牢牢地抓住他,何况他是皇上,他是天之骄子,她不行的。
如今也是越来越倦了,浣相更为小心翼翼,总是盘算着小主子什么时候出来,怎么怎么对他们,教他们叫浣相姑姑,叫她娘亲。谢愿想着,便笑了,旁边这个小丫头稚气未脱的模样,却没成想有的时候比她这个宜嫔,还要称职那么几分,说到底,浣相也是她的家人。
是啊,家人
小平都随着崔以欢漫步了一上午,崔以欢见着外头的雪下得愈发大了,便唤了寻春同乳娘一起先抱着平都回了棠梨宫去。随行崔以欢的是婢子觅芳。
崔以欢瞧着外头天寒地冻的,她本不耐寒凉,便从小径绕去了不远处的阅是阁。想来书香使人静心,定然是清净的。而“心静自然凉”,崔以欢一为着避雪,二也是为着静心。她如此想着,便走得快了些,须臾便至阅是阁处。她览目阅那阅是阁上匾额,字字浑厚有力,当为难得的墨宝。她轻笑一声,侧首却嘱咐寻春道:
“去告诉你寻春姐姐,叫她带些茶与糕点,到倚梅园那处等我,茶要今早我嘱咐的那壶,糕点是桃花糕,你莫记错了。”
其实如今的程有容满腔的怨怼。可他依旧撑着自己的笑脸,灿若流霞的长袖与那一夜的暮云星火相辉映。暮云破而皎月出,清辉流转,一时是流光溢彩,她惊了在座满堂。我会博得他们的满堂彩。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姑娘与生生分明的鼓点步步挪上前,她下拜。“庆嫔,程有容。”
我与青衣姑娘习了小半年的步子在那方寸地的鼓面上落了下来。我不敢选大动作的舞种,因着程有容莫名的确信。她的孩子,已然悄无声息的到了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