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二十里,过灞水,有一处密林,沿密林小路抵达尽头,便得一山,山有小口,掩映茂林之中,复入之,豁然开朗,乃是一座山谷。
早晨出门,折腾到了这儿,也快中午了。但是一行人却一点儿也不觉累,李牧是因初次见到自己的山谷而兴奋,而李承乾与崇文馆众学子,则仿若一群出了笼子的小鸟,巴不得纵翅高飞,欢喜还来不及,哪里会觉得累。
唯有一人,是真的累,他不但累,且已经快要散架了,此人姓孔名颖达,今日清晨被裹挟而来,颠簸一路,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李牧,你不是说要上课,怎么来了这种荒郊野岭?太子身份尊贵,这些学子也都非常人,万一出了意外,你担待得起吗?老夫不能再纵容于你,老夫定参你一本,我要参你——呕!!”
李牧从马车上跳下来,拍了拍孔颖达的后背,道:“老孔啊,我要是你,现在就不说这种话,你也知道是荒山野岭的,万一我心情不好把你杀了,就地掩埋之——你猜会不会有人知道?”
孔颖达脸都绿了,惊道:“你敢威胁老夫?”
“我都敢绑架你了,还有什么不敢?”李牧轻笑一声,道:“再说了,老孔啊,我能把这些学子带到这里,与你也有干系啊。你若不答应,我怎么带得出来?”
孔颖达咬牙切齿道:“我是受到了你的蒙蔽!”
“那赖谁咯?你蠢呀。”李牧嘻嘻笑了声,回头冲学子们喊道:“每人一张弓,十支箭。今天的规矩就是,只能吃自己的猎物,打不到猎物就饿着,饿死活该,听懂了没有!”
“懂了!”众学子跃跃欲试。
李牧对李重义摆了摆手,李重义会意,去为学子们分发弓箭去了。孔颖达在旁边看着,心都揪起来了,喃喃自语道:“这要是伤了一个,可如何交代啊,这要是伤了太子,我该如何面对陛下——”
李牧接过一把弓箭,递给孔颖达,道:“老孔,打猎去呀?”
孔颖达推回去,怒道:“老夫不会弓箭!”
“不对吧、”李牧揶揄道:“老孔,君子六艺之中,就有‘射’这一项,你竟不会,真是愧对祖先。”
孔颖达瞪眼珠争辩道:“君子六艺,乃是礼。射曰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它是——”
“行了行了,你可别跟我掉书袋了,不会就是不会,解释什么呀。”李牧把弓箭丢回给李重义,道:“反正规矩定下了,今日出来,只能吃自己猎到的猎物,你不会弓箭,拿个铲子去挖陷阱吧,不然就饿着。”
“老夫宁可饿着!”
“那你就饿着呗,吓唬谁啊。”李牧‘呿’了一声,把孔颖达丢下,又登上了马车。
山谷之中,虽没有谷外寒冷,但也是冷风飒飒。孔颖达这一身衣服,乃是在宫中给学子们授课所穿,抵不了寒风,他又不像李牧,穿着一身寒暑不侵的虎皮裘,站了没一会儿,便有些瑟瑟发抖了。
孔颖达看向了李牧的马车,有心要点骨气,但是又一想,跟李牧这等人要什么骨气,他也不会在乎。心中犹豫了一下,这点骨气便泄了,把手缩在袖子里,爬上了李牧的马车。
李牧的马车宽大,别说多坐一个人,多做三四个人都没有问题。孔颖达上车来,本以为会遭到李牧的讥讽,但出乎他的意料,李牧见他上车来,只是看了一眼,便低头继续鼓捣手里的机括了。
见李牧不住地鼓捣手里的东西,孔颖达也有些好奇,他盯着看了一会儿,蹙眉不确定道:“这是诸葛弩?”
“哟!”李牧颇为意外,抬头道:“老孔你竟然认得?”
“猜的,与书中记载颇相似。”孔颖达板着脸,没有因为李牧的夸奖而感到高兴,又瞅了两眼,道;“诸葛弩自魏晋以来便失传了,你做的这架弩行不行啊,可别徒有其表。”
李牧把最后一个弹簧卡到位置,校准了一下弩臂,道:“老孔,你可以怀疑我任何东西,但是不能怀疑我的技术。我李牧做出来的东西,什么时候徒具其表过?”
“老夫便是不信,你做的每一样东西都合用。”
李牧笑了,道:“这倒是给你说对了,不一定每一样东西都合用,但是不合用的我不拿出来呀。”
“……”
李牧把‘箭匣’扣上,十只短箭塞进箭匣之中,递过去给孔颖达,道:“老孔,拿着我这利器,你肯定能猎到东西,不试试?”
“老夫不试!”孔颖达没好气道:“李牧,你今日便是故意的,你哪里是为了上课,你就是折腾老夫,你就是带着学子们胡闹。”
李牧挑了挑眉,道:“老孔,若是我的教育方法被你看破了,《师说》就换你写了。”
“你!”孔颖达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哼道:“那老夫拭目以待。”
“看着就得了。”李牧说着,从马车跳了下去。正好,这时候已经有射完十支箭的学子们回来了,其中就有李承乾。
此时的郊外,不像后世,连个鸟都看不着。这山谷之中,飞禽走兽俱全,若是那射箭的行家在此,十支箭怎么也能得三五个猎物,但是对于这些从小锦衣玉食的世子们来说就难了点。李牧看了看这些回返的人手里的东西,运气好的能猎个野鸡野兔,运气不好的,就像李承乾,毛都没得一根。
“你们这群废物!”李牧来到垂头丧气的众人面前,不客气地骂道:“射得倒是很快,猎物呢?就这么几个野鸡野兔,够塞牙缝吗?还有你!”李牧看向李承乾,道:“口口声声要当大将军,我还以为你多少能有点本事,你的猎物呢?毛都没一根,就这样做将军?”
“就差一点!要是再多一支箭,我定能射中那只野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