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阁老曾说过,人如云不可散,言如风止于智。你若是一辈子都活在人家的嘴巴下面,那便犹如漏屋避雨,危墙而立,肯定是不得安生的,聪明人莫过于李天笙,纵然这么多人垢他,可你看他,依旧是每日与酒为伴,好不美哉。”
书童皱眉道:“您又没见过他,怎知他就是那样的。”
公子回首一顾,眉似柳梢,目如星辰,轻笑道:“君子之交淡如水,虽未平生,却又胜过每日结伴,若是你想找知音的话,最好的办法便是将自己的心事全都写进书里,有缘人看见了,勿须多言,便成老友。”
书童轻叹道:“那读书,倒也成了一件坏事了。”
临近靠岸,船家吆喝了一声,山水之间,余音袅袅,公子下了船,踏上了这一片陌生的土地,却又不禁弯下身捧起了一抔黄土。
四海为家倒是不错,即便是倦了也不会生出思乡之意,公子也是如此,他早就没有家了,住了几年的小茅屋也只能算得上是一个熟悉的住处,在没有人的地方住久了,到了哪里似乎都生不出一丝排斥了。
岸上的酒肆旁,两个虬髯汉子正在推杯换盏,话说的很少,酒喝的很多,笑声却很大,过了少年郎的年纪,再喝酒便是这般姿态了,千杯不醉,即便是醉了,心事也不会说出来,一切都付之一笑,笑天涯,也笑平生。
青衣僧人坐在一旁,缩手吃面,神色胆怯,这般不经世事的模样让已有了一些老态的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面是阳春白雪的阳春,阳春仔细想起来却又与白雪不搭,一个千姿百态,一个又天地一色,截然不同,却又放在一起,实在是表里不一。
书童先一步到店,点了两杯白水,却被公子阻拦了。
公子笑道:“到了此地,须喝酒。”
书童冷声道:“那我就把这里的酒全都喝光了,你一杯也别想沾!”
公子叹道:“酒喝多了也不好。”
僧人将面前的木桌轻轻一推,桌子向着公子冲了过去,桌上的碗筷却纹丝不动,公子合上了折扇,缓缓放下,当木桌距他只有半寸不到时,折扇却挡了上去,木桌终于停了。
僧人一跃而起,好似变了一个人,眼神坚定,那原本应该烧香拜佛的双手此刻却是步步杀招,直取公子的面门肺腑。
那两个喝酒的壮汉见状对视了一眼,跑了出去,连银子都忘记付了,店家早已被吓得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催也忘了催,做了一回亏本生意。这年头,在外边儿开店的,若是没个几下功夫,指定连屁股都赔光,他最怕的便是这些蛮不讲理的江湖人士,传到人家耳朵里那是快意恩仇,那再怎么快意恩仇,跟他们这样做小本生意的过不去干嘛,不砸坏点东西就好像体现不出自己的武艺有多高强一样。
书童却漠然道:“喂,你们这儿的酒呢?在哪儿?全都拿出来。”
店家支支吾吾道:“这…还喝酒?”
书童翻了翻白眼道:“不然呢?”
不然待会儿等他打完了不就得他喝了吗?他知道公子的性子,从来都是言出必行,严于克己。
至于这比武,他却是看也懒得看了,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人若是有了一些名气,不管活得再怎么低调,也总会有麻烦寻上门来,无非是要命的,不过能真正讨去的,一个人都没有,反倒是让公子白,秦白露六个字愈发声威并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