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咧嘴笑道:“还是你这个后生辈懂事,以后常来卖油哈,老头子我别的不敢保证,吃了我这油,包你长命百岁。”
公子却说道:“前辈当年可曾为一个道士打过两把剑?”
老人皱眉道:“道士,打剑?不知,一概不知!老头子我就是一个卖油的,铸剑之事一概不知,我这把年纪了,连搭窑烧火都没力气,更别说铸剑了。”
公子点头道:“您倒是个实实在在的生意人。”
老人傲然道:“那是自然!”
一旁的店家听着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云山雾罩的,被搞得头都大了,到底打不打?反正早来晚来都得来,还不如索性打个痛快,打个你死我活,让他有个底,反正今天他就没打算不掉件的走出去,多少保住点儿东西还能从头再来。
老人看着店家一动不动,立马呵斥道:“你愣着干嘛啊?给我上酒啊!”
店家吓得一个机灵,连忙接过了酒葫芦就往里面幺酒,公子将桌子轻轻一推,正好到门口,书童喝饱了就瞥了瞥嘴,然后站起身就托起了地下的拿具尸体,熟练的从身上撕了一块布搭在那人的脸上,拉着他的一条腿就往外走,也不知去哪儿了,不过瞧这模样,挖坑埋人的事儿没少做。
老人早就瞥见了那人眉间的那枚白缨针,渍渍了两声,这手法高啊,正中死穴,分毫不差,就算他拿着针走到人家面前去扎只怕也扎不了这么好看。
待到书童走后,公子方才抱拳道:“不瞒前辈,在下便是秦家秦白露,先父留下来的白缨针共一百枚,皆为前辈所造,大恩未能报,时感有愧于心,上次匆匆一别,有眼无珠,还望海涵。”
老人砸巴了一下嘴巴说道:“老头子我是一个生意人,拿钱办事,没什么好谢的,况且我这辈子做了多少东西,自个儿早就忘记了。”
他从不带这把锤子出门,因为只要带了,就是该办事的时候,也会有很多麻烦,他着实是一个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的老人了,就算见过一次,转过身也能立马忘掉,而他眼中的别人也是如此,能让他记住的人还真没几个,能证明他身份的也就只有这把朴实无华的铁锤了,长六寸,连半只手的长度都没有,从木头到锤头,看起来都是破烂货,但那也只是看起来罢了,天底下还没人敢说阳叔齐锻铁用的锤子是下三滥的货色,真正的宝贝就算再难看那也是宝贝,真正有本事的人就算长得再普通那也是人杰。
这次路上倒是碰上了不少端茶送水,赠金赠银的人,他虽说喜欢银子,但这次却分文未收,毕竟拿钱了要办事才能踏实,可是他老头子懒啊,办不了那么多事,索性就全都不要了。
他是天底下最奇怪的铁匠,从不等人家登门拜访求他做东西,反倒是他自个儿找上门去给人家做,反正那些登门去求他做东西的人没一个不是碰一鼻子灰回来的,他就是这个牛脾气,得自个儿想做了才会去做,要不然说一千道一万都没用。
玉龙派的掌门,有剑神的美誉,名气该大了吧,去找他,还不是吃了闭门羹,只黑着脸留下了一句沽名钓誉就离开了,说起来老人还得感谢他,东方逸尘的这一句话的确替他省下了不少麻烦。
公子端起了酒杯,闻了一下,眉头微微一挑,来回挪动,想喝却实在喝不下去的样子。
老人坐在他对面,瞧见了就喝笑了一声,说道:“这第一次喝,得狠下心,酒味儿浓,没喝过的靠近了闻不会觉着香,反倒呛得难受。”
公子终究还是狠下心抿了一口,刚入口便咳嗽的全都喘了出来,老人看着连连摇头道:“嗨,你不是个喝酒的人,还是算了罢!”
说着他便拿碗儿端,一仰头,一碗酒便空了,用黑不溜秋的袖子擦了擦胡子和嘴巴上的酒渍,咧开嘴,长舒了一下,黄牙毕露。
公子却不听,又复喝了一口,还是被呛的不轻,越是咳嗽他便喝的越急,一下一下的抿着,大概过了五六口终于还是忍不住干呕了起来,那样子也着实好看,没办法,人就是长得这么好看,就算是粗鄙之举落在了他身上也是别有一番风情。
良久之后他的脸上有了一抹淡红,叹道:“这虽是我第一次喝,却也胜过了喝上千百次。”
老人诧异道:“什么意思?”
公子从袖中拿出了一本书笑道:“因为之前那九百九十九次便是在这书上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