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回首处,散不尽,许多愁,远望乡里,风景依旧,安在否?点滴落霞却合山。
夕阳下,三个挺拔的背影在黄沙路上被拉的很长,这趟说走就走的旅行倒也痛快,喝完碗中酒便走,管他白天黑夜,饿了就窜进山里打猎吃,困了就席地而睡,暖春将至,屋里也不见得比外头暖和,所幸这一路上天公作美,未曾落雨。
莫随风见吴落甲停下了脚步,望着不远处的一座偏山,便问道:“大哥,你怎么了?”
钱伸手眼色急,连忙拉了拉莫随风的袖子,莫随风转头便冷声道:“干什么?想干架?”
钱伸手一时不好发怒,连忙朝他使了使眼色,此刻的吴落甲与前几日那个豪爽痛快的汉子截然不同,但凡他们问话,大哥肯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如今却是沉默的像一块石头,亏这傻了吧唧的以前还是当捕快的,连这么点眼色都没有。
莫随风顺着他的眼睛望去才发现大哥变了,那张脸上写着什么莫随风说不清楚,缅怀?痛苦?明明一副非得要哭出来才能好的样子,却又强忍着,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着。
“大哥,你有啥就说出来吧,做兄弟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吴落甲转头淡笑道:“那座山过去便是我老家了。”
莫随风愣了一下,旋即大笑道:“那敢情好啊,既然撞见了,大哥你可得好好招呼一下我这个弟弟。”
钱伸手闻言连忙嫌弃的推了推莫随风,谄笑道:“哥,先照顾我,要是村里有什么待嫁的姑娘,叫大娘帮我留意一下,我虽然现在没啥银子,但以后唱戏唱出来了一准出息,绝不会亏待了人家。”
吴落甲默默地低下了头,而后朝着那处地方笔直的跪了下去。
二人一时慌乱,连忙去扶,却被吴落甲推开。
“二位贤弟,我家中早已无人,乡里乡亲也悉数被恶人杀尽,如今哪里已是一片废墟,不去也罢。”
他说的时候眼睛始终平视着前方,毫无波澜,但二人听得出,那淡然中的愤恨,还有散不尽的沉痛。
钱伸手这才恍然,难怪大哥那么憎恶作恶的人,只怕除了他自身正气凛然外,与平生遭遇也脱不开干系,一想到这里,他便愈发的佩服吴落甲了,他见过太多了,原本不坏的人,遭了事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变成了当初害他的那人的那副模样,转过身去害其他人,像大哥这样始终秉持初心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莫随风沉声道:“既是如此,那便更要去了,你我兄弟生死与共,大哥的事便是我莫随风的事,大哥的家便是我莫随风的家,哪儿有过家门而不入的道理。”
钱伸手按着吴落甲的肩膀说道:“这次他说的有理,没准乡亲们都在盼着大哥回家呢,人之情义,阴阳亦不可隔。”
吴落甲闻言潸然泪下,他做过很多场梦,梦见张大娘缝好了一件过冬的大袄子要他穿上,梦见村长在村头拿着一壶酒叫他过去喝,还有村里的那些孩子,围在他旁边一直叫蛮哥哥,他用外出谋营生赚的银子为他们买了许多糖葫芦,一人一串,他们吃的很开心,吴落甲笑着笑着便从梦中醒了过来,一抹眼角,全是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