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落甲是在下午时分醒来的,他虚弱的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喉咙一片干涸,仿似咽一下都如同烈火烧过一般生疼。
恍惚间他闻见了一股香味儿,看见了一只蝴蝶,不断地伸手去抓,不断地伸手去抓,每次却只能抓到影子,明明之前那只蝴蝶还留在他的身旁,若即若离,每当他以为她要飞走的时候她总会出现在他面前,而后悄无声息的消散。
为什么现在自己会这么难过呢?他满目疮痍,不管是往前还是往后都像是佛家说的无岸,无岸可寻,无岸可栖。
狄逢春用棉花沾了一些水湿润他的嘴角,对他的醒来似乎也并不意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下意识的望了一下出口处紧闭的帐篷,良久之后方才转过身,暗自摇了摇头。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次你就当买个教训吧,以后做事切不可这么莽撞了。”
吴落甲艰难的张了一下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狄逢春凑过去却只能听到细弱蚊蝇的几个字“兄…兄弟…”
狄逢春轻声道:“嗨,他们都没事,你就不必挂劳了,一个被薛将军带去了兵书库,还有两个在帐外蹲守。”
吴落甲的嘴角勾起了一个难看的弧度,狄逢春却也不道他傻了,毕竟这般傻,一辈子也改不了,也让人不忍心叫他改。
吴落甲双眼无神的望着上方,身侧两个铜架上烧着煤油,火光下他枯瘦的脸泛着病态的黄色,虽然不似原先那么黑了,却没了油光,像是深秋的枯树皮一样骇人。
他的手依旧不肯放下,似乎想抓些什么,但那东西谁也不知道,亦包括他自己。
在狄逢春看来,那眼神就像是在外漂泊了几十年,终于有朝一日回到了故土,越过了最后一道山岭,居高临下的望去,却空无一物的感觉。
他要些什么狄逢春又怎会不知道,只是他若早些醒来那还算好,如今正应了不该走的人非要走,该留的人却如何也留不住这句话,他也着实不想做恶人,但这次,好人做不得啊!
“你这次可谓是另辟蹊径,棋走偏峰,这做生意的都明白一个道理,本金越大,赚的就越多,虽然你险些丢了性命,但这次的所作所为足以让你进骁骑营的军榜了,再往后就是驰骋沙场,建功立业了。”
沙场?现在这个词对吴落甲来说已然并不算陌生了,他目睹了那么多人死去,残肢断骸,尸山血海,就连现在仿佛都能闻见那股足以让人三天吃不下饭的气味儿。
他手中只有一杆戟,英雄末路的故事李天笙给吴落甲说过一些,但那些在小道士眼里似乎并不悲壮,反倒有些可笑,毕竟不是所有当兵的都是怀着雄心壮志迈入沙场的,有太多都像陷阵营的那些兵士一样是被逼无奈。
相信敌方那边亦是如此,都是不想杀人的人,却被逼的互相残杀,到底有哪一点值得悲壮了?无论是输是赢,黎民百姓依旧在受苦受难,上位者依旧尸餐素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