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月色茫茫,看不见远方山水,山头里传来了一阵忧伤如同藤蔓一般蔓延上来的笛曲,犹倦夜清寒。
顾念珩还没有走,静静的看着沈休,沈休喝了半口酒,歪着脑袋怔怔的看着顾念珩,看着他也跟坐于阶上,看着自己的说,“二三年前,你回京城。”
沈休捧了酒壶杯子坐在台阶上发了很久的呆,最后起身拍了一上的尘土,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回屋去了。
阿杨乖乖的跟在顾念珩的身后,看着那满眼落寞的身影踉踉跄跄的走下台阶,久不回神。
二三年前,他同顾先生打马走过京城。
人满为患的街头,声势浩荡的仪仗,布帘飘飞中,象牙塔,沉香屑,塌中美人,琴乐声徐徐而起。
茶馆的长袖翩飞的小生停下了最爱哼唱着痴缠怨曲的小调探出身子出神的往外看着,街道上叫卖着的老头停下了身上沉重的负担驻足观望,手拿着冰糖葫芦的小童蹦蹦跳跳的随着黑压压的人群瞪大了眼睛,富贵人家的子弟坐在二楼的雅间谈笑风生,煮茶饮水,山水画的扇子,指向的地方是人群热闹的焦点。
徒步下了二楼的雅间,有人挑高了眉头,拿着折扇,笑着同侍女讲。“我倒是不曾见过画上这般人物,一定要亲自去会会才肯罢休呢。”
京中有风流之名的柳氏三公子拿着折扇的拍了拍他人的脑袋。
说是相府的小公子回府,京中怕是翻了天,早些日子听闻,来的是江陵第一纨绔子弟。
风吹开帘卷,繁花翩飞了眉眼,漫天的花雨和着若有若无的琴声阵阵,桥上的人一步一步的走下桥,眉眼愈加的清晰,同画中的山水一般,却又更胜一筹。
隔着层层的人海,那天阳光正好,明亮而清丽。桥中走下来的少年眉目倩兮,巧笑盼兮,那个同女子一般好看,确又远胜于寻常男女的姿容,世无其二。
一日后,沈休将萧柔等来,顺便等来了晃晃同炉烟。沈休坐在北风呼啸,四面环山的庭院的台阶之上,静静听着萧柔掷地有声的步伐走来。
沈休梦还没清醒,看猪一样的看着他们几个,神情自若的穿起衣裳,走了。
“小公子,你昨夜在台阶上睡了一宿?”晃晃瞪大了眼睛,看着沈休脸上的红痕,不可思议的问道。
沈休目光尴尬了一瞬,听着门外不知何事发生,吵吵嚷嚷不止,脑袋有些疼了起来,转而看着晃晃依旧活泼的样子,哈哈的大笑,“怎找得如此快?”
萧柔抱着他的剑一动不动的立在他的跟前,目光一眨不眨的看着沈休,咔嚓一声,折断了沈休手中的壶。
沈休被萧柔看得头皮发麻,心里头直打鼓,强撑着要站起身子来,可惜一夜没睡好,耗费了许多的体力,还没有站起来,踉踉跄跄跌倒下去。
“定是他不想要我了。”沈休扶着自己的眉角,温柔的道。
听得好一会没人回应,沈休撇了撇嘴,便看到顾美人穿着衣着单薄的红色便衣,穿过庭院往她这边走来。
沈休皱了皱眉,看着顾念珩红色袄子,顿时觉得扎眼,背过身去。
“小公子是要跟着他们走吗?”晃晃看沈休的眼神不对劲,可怜巴巴的道。“外头实在太冷了,我们进屋说话吧。”
不知是否喝多了的后遗症,沈休眼神眯了眯,见晃晃有意无意的往自己跟前凑了凑,听的晃晃眯着眼睛小声的唠叨。“你心心念念的顾先生就在你跟头,你不同他说些什么?”
“你同我说说呗。”沈休垂眸,盯着某处许久。那一咬牙撑过来的一时任性,待着那人真正的在了自己面前,有一瞬间她很想扑上去抱他,却意识到两人距离的鸿沟。
顾念珩机不可闻的叹了一声,头也不回的,又将庭前的大门关上了。
沈休听着声音,颓然的扶了扶脑袋。
萧柔一步不离的跟在沈休的后面,探了探沈休的脑袋,伸手把一颗药丸塞进她的嘴里。
“这是什么?”沈休皱了皱眉头,舔了两下,觉得味道不太苦,便吞咽下去,扭过头去,没好气的问道。
萧柔同沈休拉开了一步距离,“相爷那边回话了。”
沈休脑子一片乱哄哄的,摸了摸鼻子,恢复了往常吊儿郎当的模样,走来走去,却又什么都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