铠举起刀,正要斩下去的时候,一阵急切的声音传到他耳中:“不,不要杀……!”
花木兰跟铠双双转头,高长恭也寻声望去,双眸中闪烁着精明的光。
花木兰看到了来者,颇为不悦:“玄策!不要闹,此人过于危险,他不死,我们真的无法想象后面会怎么样。”
百里玄策猩红的眸子充满了焦急,而且又是一路疾跑过来的缘故,还喘着大气,他道:“不行……不能……不能杀他……至、至少这一次放……放过他……”
高长恭恢复了些许气力,虽然还是很累,可到了这生死存亡的关头,但凡有一丝力气,他都会选择拼尽。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匆匆跑来为他争得一线生机的少年后,遁入空气中,不见了踪影。
花木兰焦急的看向他消失的方向,心知如今人已走,是追不回了,心里堵。
铠则是十分恼火,他皱眉怒视着百里玄策:“都是因为你,让他抓住机会跑了,你说说你,若论军法处置,该当何罪!”
百里玄策低下头,语气不卑不亢:“任凭处置。”
“你……!”铠被气到语塞,撇过头不再看他。
花木兰理性的问道:“能说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因为他是我师父,救过我,也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如果不是他,我活不到现在。”
或许,这就是因果循环吧,昔日他救我一命,如今我救他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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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谁都不知道,就是因为这个所谓的因果循环,让最后花木兰和铠都死于兰陵古国最后的王手上。
到那时,百里玄策会不会后悔自己今日做的决定。
……
10
令花木兰感到奇怪的是,百里玄策又是如何得知高长恭来这里的?看他不敢停歇的一路跑来,就猜到他肯定是知得到了消息,问题是他怎么得到的呢……
花木兰看向百里玄策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戒备。如果……这个小狼崽子真的敢胳膊肘向外拐,她一定要惩罚他。
铠还在气头上,并没有想到这么多。
百里玄策感受到了队长灼人的目光,他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主动开口道:“是师父让我来救他。”
铠这才恢复了点理智,他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什么?”
高长恭是如何在战斗中向他发信号的?难道是早有预谋?这样的话……百里玄策肯定一早就知道今晚高长恭会来,可他居然不告诉我们!这小子!
此刻花木兰的心情以及内心的想法和铠大体是一致的,百里玄策已然陷入了信任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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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甚至都可以在关键时刻为彼此挡下致命的伤害,如此推心置腹,岂能相负?
花木兰和铠是很难相信百里玄策反叛一事的,可种种证据都指向他。
百里玄策此时是一副做了错事任凭处置的模样,却不卑不亢,就好像……就好像,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这么做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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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为什么不说!你明明一早就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要是我因此而受了重伤呢?你也问心无愧吗!”花木兰凝视着百里玄策,有透明的液体在她眼中汇聚成滴,悬在眼睫上,有些沉重,模糊了焦距。
是她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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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木兰眼眶的一抹红刺痛了百里玄策的心,他却只是暗暗握紧双拳,一字一顿道:“不会。师父不会重伤你的……”
此言一出,花木兰非但没有感到心安,反而更加失望。
百里玄策,已经如此信任他的师父了么……?呵…也是,若按照相识的时间来算,或许我还真没他和高长恭认识得久。
见花木兰神色有些哀伤,铠又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怒视百里玄策,呵斥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百里玄策猩红的眸光一瞬从花木兰脸上移开,直视着铠,“铠哥,我一直很敬重你。”
你却这么说。
真是……伤心。
但又能怪得了谁,这本就是我的选择啊……
早该想到会有这一刻的。
罢了,是我的错。
可为了师父,哪怕堕入深渊,我也甘之如饴。
…
当一个人失去了他人的信任,就是凿刻入骨的。除非他赤诚相待,否则这样的不信任,再也难以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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铠冷眼看着百里玄策。
对待叛徒,不需要留情,“哦,敬重我?明知道今晚将有事发生,不告诉守卫军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就算了,你却连你最亲的哥哥都不告诉,这就是你所谓的敬重?不顾一切就只为了放走一个高危的敌人,这便是你的敬重?”
百里玄策咬紧了牙齿,一声不吭。
没什么好说的,是他错了。
铠最后叹息了一声:“百里玄策,你对不起于你有着知遇之恩的队长,对不起与你患难与共的战友,更对不起你的兄长。”
花木兰摇了摇头,神情有些隐忍的悲痛,“不罚你了,人都已经跑了,再罚你也于事无补,只是我希望,没有下次。”
百里玄策猛的抬起头,双眸震惊的看着花木兰,不住的微微颤抖。
他犯下的滔天罪行,竟然就这么被原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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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后来的几天,百里玄策才知道,不罚,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花木兰目光中尽力遮掩的失望,铠行为上无法隐藏的冷漠疏离,百里守约和苏烈眼神里投射的沉痛,无一不是深深刺痛百里玄策内心的根源。
这一次,他好像真的……太过分了。
……
今日的守卫是百里玄策和花木兰。
花木兰采纳了铠的提议,给驻守城墙的人手增派至两名。
天海交汇,夜幕低垂。
晚风吹起花木兰的发丝,淡淡的发香顿时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如瓣鳞花的味道,清奇撩人。却又仿佛落叶飞花,黯淡了琉璃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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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渐渐流逝,夜空中微小的星辰闪烁着,明亮了这一轮狼牙月。
不知过去了多久,花木兰一言不发。这样少见的安静,让百里玄策心慌不已。就像鼹鼠一样,晒几个小时的太阳就会死掉,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远远的看着,这种感觉。
“木兰姐……”百里玄策终是颤抖的发出怯弱的音。
“怎么了。”
“……我……我……没事。”百里玄策嚅嗫了几下,还是什么都说不出口,哪怕是乞求得到原谅、信任的话语,他也没法说出口。心绪复杂得如同血丝缠绕,纷纷乱乱。
花木兰侧目默默的看了一眼百里玄策,几乎是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她伸手抚摸着百里玄策有些扎手的红发,柔声道:“过去的,就放下吧。但下次一定要杀了他,就算是你,也不许手下留情,知道吗?”
“……”百里玄策低下头,委屈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要杀师父,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花木兰知道这样要求他或许有些残忍了,但他们之间是对立面,终究是要兵戎相见的。
花木兰揉了揉他柔软的兽耳,继续道:“你们的立场不同,就永远不会站在同一战线上。我们活在这世上,有很多的求而不得和身不由己,你必须,与大义并肩,这才是一个守卫军该有的样子。我们的身后,是万千百姓,你明白吗。”
“……我……我明白……”在花木兰说了这么多大道理之后,百里玄策动摇了,他强忍住心口翻涌着的疼痛,点了点头,有些艰涩道:“我……不会手下留情的。我会……拼尽全力,与之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