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宇诺往靠近西城门的一片树林奔去,是她与大鸭约好的地点。
很多街市都被清空,关门闭户,空荡荡的街道上空凝结着肃杀之气。哪怕是人群如常的地方,那肃杀之气也在暗中徘徊。看不见的蛛网延展在隐秘角落,相互勾结,盘根错杂,疏而不漏,只等最后那一收。
秦宇诺胸中冷痛,好像秋风刮着一把冰刀飞速盘旋。策马疾奔,有好几次,她都产生不祥的预感。
她在被人跟踪。
秦宇诺希望是自己的错觉,毕竟她做的事无人知道。她隐瞒得天衣无缝。
树林已在视线尽头若隐若现,黑暗从另一端弥漫过来,群山的影子越拉越长,仿佛鹏鸟展翅,逐渐笼罩大地。
秦宇诺听见身后的马蹄声。
愕然回头,就见十余骑黑衣飞骑腾腾追来,马身动如倏电,在明暗相混的天地间拉开长长幻影。
秦宇诺大惊失色,低低惨叫一声,胸中猛地腾起血腥味,双腿狠狠一夹,一挥马鞭,坐骑长嘶一声,奔得更迅疾。
那些人仍在靠近,越来越近,禁军高手的骑术,原不是她秦宇诺能比拟。
一盏茶功夫后,秦宇诺前后左右响起一片“吁”声,以及马蹄踏地声。飞骑停了下来,将她彻底围困住。
秦宇诺惊恐四顾,一颗心几乎要撞出腔子,就看见不可思议的一幕。
为首的追捕者,立在正前方,用一种冷然而悲天悯人的目光盯着她,面孔凝肃,却一如既往的端秀清俊。
潇云殊!
放在一个月前,秦宇诺死也想不到,她与潇云殊,有一日会在这种雷霆万钧的场合中,以一种完全敌对的立场,相互凝望。
潇云殊是怎么发现她的秘密的?
潇云殊其实早就发现了,她在暗中与潇澈、大鸭勾结,她是他们的同谋。
这罪名,是否足以让整个豫王府受牵连?
秦宇诺呆呆地看着潇云殊,惊恐中突然透出哀求之意。
她苦涩地说:“云殊哥哥,你收手好不好?放过他们吧?我求求你了!”
说完,眼泪就落了出来。
潇云殊沉默片刻,冷不丁反问:“他们?”
他问:“他们?你怎么不为自己求情?”
秦宇诺说:“都是我的错,跟我的家人无关,你不要迁怒于他们。”
潇云殊突然发出一声怪笑,好像听到极无厘头的笑话,嘲讽道:“让我说你什么好?不要迁怒于你的家人?这种事,我丢人都丢不够,哪有脸去迁怒别人?”
秦宇诺听出这话古怪,但一时也分析不清,古怪在何处。这种光怪陆离的时刻,任何古怪的话,大概都称得上正常吧?
潇云殊又道:“你老实跟我说,这是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
秦宇诺不说话。
潇云殊再问:“那我换个方式问问,你要去见谁?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秦宇诺被濒死感压得喘不过气,却咬紧牙关,不发一语。
她心知大鸭今日凶多吉少,但多一分机遇是一分。至少,无论如何,不能让大鸭从她口中被暴露。这是她现在唯一能为大鸭做的。
令牌她无缘交给大鸭,她只能保证,不亲口供出大鸭的藏身之地。至于之后大鸭能否化险为夷,就全凭天意吧。她真的尽力了,黔驴技穷了。
秦宇诺甚至想到这一点——她现在做的事,八成已犯了死罪。大鸭要死,她也要死,他们一起死,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儿,挺好的。
秦宇诺再次哭起来,摇头不语。
潇云殊默然注视她半晌,突然就做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潇云殊快速下马,大步走到秦宇诺的马前,在秦宇诺的茫然和四周禁军的惊愕中,一把将秦宇诺拖下马。秦宇诺眼看就要栽倒在地,却又被潇云殊一臂接住。
秦宇诺惨叫道:“云殊哥哥!”
她委实没想到,潇云殊会气得就地将她狠揍一顿。潇云殊原来也是个会打老婆的人。
然而,潇云殊没有揍她。潇云殊一臂接住她之后,再一用力,将她横抱起来,便大踏步往树林中走去,独留禁军们大眼瞪小眼。
秦宇诺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