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乔道:“连翘姑姑结巴,不爱说话,平时甚少与人结好,也不结怨。就在事发的前两天,奴婢曾去找过她。她不久前想要一些丝线,说是为馨嫔缝制东西,但我见她要得那些物什儿,其实是想做荷包用呢。奴婢那天又得了一些,就想再送给她,却不料撞见姑姑正在和一个男人讲话。”
“男人?”顾瑾言一下皱起了眉。
芳乔点点头:“应该是个守卫,可能就是姑姑的心上人。因为他腰上就系着一个荷包,奴婢瞧得出是姑姑的手艺。”
连翘要到出宫的年纪了,她或许与这名守卫已经私定终身,但宫里规定宫女不得与侍卫私通,碍着规矩,他们也只能偷偷摸摸的。所以芳乔就算知道,也一直瞒着没有告诉任何人。
可在那之后的两天,她都没见到连翘的踪影。
那日因为她们每个月都会按照约定来环山园见面,芳乔就如约出现在弯肠小道上,却没想到会看见连翘的尸体,她就如同一只被操纵的傀儡,悬荡在半空中。
霎时间,她联想到之前连翘告诉她关于鬼傀儡的故事,当即就吓得有些神志不清。
顾瑾言敏锐地抬眉,盯向芳乔,问:“你是说,连翘曾跟你讲过‘鬼傀儡’?”
“是。姑姑说,民间有一个行当叫作‘傀儡师’,他们能够将死人做成傀儡,令其行动如常,甚至能张口说话。”芳乔道,“古时候曾有帝王请傀儡师作为一军主帅,将那些在战场上死去的士兵做成鬼傀儡,让他们再度上场杀敌。因为死人是杀不死的,所以很快就大败敌军。民间将这样的军队赞誉为‘鬼行兵’,而帝王也因为傀儡师的辅佐而大获全胜,日后封了他为朝中第一相师。”
又是傀儡师。
连翘自小入宫,因为口齿不清甚少与人交谈,何处能知道这些江湖轶闻?如今既能将傀儡师的故事讲得惟妙惟肖,内容又与士兵有关,极有可能是从她的情人那里听说的。
顾瑾言再问:“你可知那个男人是谁?”
芳乔摇摇头:“奴婢没有进去,只是透过窗隙远远看了一眼。只看见他穿着武服,像守卫;而且,他还掂着一个木笼子,里面装着两只小兔。”她声音忽然小下去,“就是、就是九皇子送给主子的那两只…”
顾瑾言眼眸一沉,难道是傅鸿楚身边当差的人?抑或着说,是德妃的人?
是日,顾瑾言来到傅鸿楚宫中看望。
年关将近,他的宫中贴上了年画和剪纸,听侍奉的宫人讲,这其中不少窗花还是他亲自剪的。
前不久傅鸿楚还教人移除枯萎的花圃,在旷地上设了个小靶场。
顾瑾言来时,言恪顶着绒帽,穿着厚厚的冬衣,正在小靶场练习弯弓射箭。
奴才传正勇子爵来访,傅鸿楚一听,眼睛一下就亮起来,连弓都没来得及放下,大步跑去迎接。
裹得像熊一样的傅鸿楚握着冷硬的弓箭跑到顾瑾言的身边,神采奕奕,将手中的弓箭扬给她看,有些神气地说:“瑾言,如今我的箭射得可准了!”
顾瑾言笑了笑,应和了两句,又斟酌着说:“殿下,那日你带回去的小兔儿可都安置好了?”
“恩。”傅鸿楚一边拉着她进门,一边说,“母后喜欢小兔子,我就送给她了。”
他口里的母后是指皇后。
傅鸿楚请她坐下,将暖手炉塞过去,睁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看向她,笑着问:“瑾言冷不冷?”
见顾瑾言摇摇头,他继续道:“等明天我再让宫人多送些雪炭,届时将你那里烧得暖暖的,像春天一样,瑾言就不畏寒了。”
顾瑾言浅浅笑着道谢。
不一会儿,傅鸿楚命人端了棋盘,落手摆了个残局出来,与她一起琢磨着破局的法子。
顾瑾言看了半会儿的棋局,思索片刻就有了些眉目。
她执着玉白的棋子,同他温声讲解着,原本死气沉沉的白棋,在走了几步后局势瞬发明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