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今天亲戚来了,正打不起精神呢。所以余白杭一路上只能紧紧躲在斗篷里,怀里揣着暖炉,跟个病娇少爷似的亦步亦趋在邱英后面,所以当然也看不到他一路上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了。
假的假的全是假的!一条街的书画摊子,所见的百年以前的所有作品全是高级仿制品。邱英本以为是街边灯火暗,他鉴定错了,拖着迷迷糊糊的余白杭进了好几家博古轩。可是余白杭刚坐下品口热茶的工夫就又被他气呼呼地拉了出来,再继续去下一家。
“你到底怎么想的,左一家右一家,然后一刻钟都待不住就又走了,我都累了。”
忘了余白杭晚上出来必然要吃东西了,“这条巷子没有卖小吃的,你无聊也忍忍吧。你一点儿也没观察我的表情嘛,我脸都黑成这样了,你还喊累。”
“黑灯瞎火的,谁脸不黑呀,你转来转去的,到底买不买呀?”
“买什么买呀,假货一条街。”
余白杭来精神了,“全是假的呀?”
“我见过原作的,或见过书中描写过原作细节的,都鉴别得出来。这条街上所有仿古的字画全是假的,而近六十年以来的,也都不太出名,大概作假也没有什么意义吧。最常出现的欧颜柳赵,苏黄米蔡,我甚至能在街南街北看到两幅一样的《苕溪诗帖》。相对来说,字比画好仿,但这条街的画,其摹仿技术实在是太高超了,其中夏圭的两幅《西湖柳艇图》和《雪堂客话图》,要不是我在皇宫见过原作,那两幅还真是学了个十成十。”
对于邱英的眼光,余白杭不怀疑,尤其他如果在皇宫见过真迹的话,那余白杭绝对信了。
“可是思南巷不是挺有名的吗?那边二层有个知古鉴,里面有很多鉴宝专家呢,在我们聚义堂主编的《杭州信息日报》上还刊登过好几次广告呢。”
邱英是真不想把余白杭往这件事里扯,可是无奈她自己怎么偏爱往坑里跳,“你们那个报纸,上面也有一些不实信息和虚假广告,袁师爷都给我指过。但情节较轻,我以后会处理的,别为了钱什么广告都接。”
余白杭不说话了,双手也揣在斗篷里不想出来,听到要整改,频频应和点头,“你说的对,我回去就狠狠把刘诚说一顿。”
转而冰冷的鼻尖就被邱大人轻轻刮了一下,附赠一个迷死人的微笑,“出了事你就怪别人,我还就找你。”
“别找我别找我,别再罚款了,我这就帮你抓贼,把造假的人都抓出来!”
说罢就要撸胳膊挽袖子,飞身出去捉贼拿赃,又被邱英抓住了,“抓谁呀,封锁这条街吗?他们只是卖家,又不是源头,今天先回去,看看你师妹那边什么情况了。”
曾落棋几乎是一路上瘪着嘴哭唧唧跑回来的,没窃听到就没窃听到,怎么好像受了天大委屈一样。
本来一切都是好好的,两位书生模样的人已经进了楚云舒的房间坐下,曾落棋和柳展在东侧的暖阁也坐下了。曾落棋施银针挑丝线,从自己的窗子伸到楚云舒的房间,像悬丝诊脉一边听声。
这种闻风而动的沉静修心之法是师父只传授给余白杭和她的,只要保持心无杂念,银针那端的声音全部听得清楚。按理说丝线附在窗户的明纸上,根本看不出来,可是楚云舒却察觉到了,让两位书生继续写字作画,说是为二人助兴,拨起筝弦,弹了一曲《梅花三弄》。
这《梅花三弄》的曲子绝对大有问题,初闻如泣如诉,惹人生怜,后调越发激烈,似有拨断筝弦之感。不知道楚云舒一个姑娘家怎么有这样气力。柳展捂着耳朵受不了,这琴声好像把人带进了一场由浅入深的噩梦中一样,最终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柳展是一直扶着自己的剑才定得住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