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婕从内衙出来,还未行至班房,就听身后仪门,传来三声梆子。三班院儿里,立刻变得熙熙攘攘。
少时,大牛二牛当先出来,双臂高举听审牌,领着身后鲁家和林氏一众朝她走来。
大牛瞧见她,立马使个眼色让归队。她也不多话,插进队伍和林氏一道又进了东侧便门。
此时再进大堂院落,宋婕才有闲情张望。
仪门内,一条直道通往堂前月台。道旁立着两排门户相对的房屋:东侧从北往南为吏房、户房、礼房,西侧从北往南为兵房、刑房、工房。应是依照朝廷六部起得屋子,用于衙门书吏办公。
六房内陆陆续续跑出几个书吏,手里抱着各式黄白册子,急跑两步,赶在她们的队伍前头,先进了大堂。其中一个矮胖的,宋婕记得,早间给她查户口、记录供词的就是他。
月台三面石阶,大牛二牛领着身后队伍不走正面阶梯,而是领着身后队伍绕至东侧,拾级而上。蹬上月台,二牛领着鲁家一队跪于东侧,大牛领着林氏一伙儿跪于西侧。
堂内各房书吏、衙役全都肃立两旁。
大堂门额上书——忠恕堂,堂阔五间七架,三明两暗,正中厅堂偏后立起板壁隔开后堂。
“哚——!”又是一声梆子。紧接着堂前檐廊下一壮班汉子擂响堂鼓,站堂衙役拄着水火棍,拉长了调子齐声高喊:
“升~堂~!”
宋婕跪于林氏身后,不敢再抬头乱瞧,只透过人缝,瞥见半身官袍从板壁后头出来,在这堂鼓、堂威的烘托下,慢慢踱进大堂,落坐漆黑的翘头大案后。堂鼓和喊叫声这才停止。
公案东侧下首,那矮胖的刑房书吏拿着一册书卷开始唱名。
被点到名字的鲁家三兄弟和林氏,挨个起身,又进大堂内跪着。照样一东一西。
“堂下何人?”
堂下众人一一自报家门,与名录无异。吕良文提起朱笔逐一点齐。又问:
“大崖村鲁家,尔等状告何人?”
鲁大又把那供词复述一遍。
对照笔录,没有出入。再问林氏:“泉水村,林方忠寡妻,林氏翠萍,你可认罪?”
林氏额头触地:“大人明鉴,民妇冤枉。”遂又把辩词述说一番。
接着就是宋婕和姚颖儿两人入内作证,何时何地遇着鲁家,又在何时去了鲁家,一切冲突如何发起。说完该说的,她俩就被大牛领了出去,到了堂外檐廊下,也不用跪了,立在一旁听审即可。
姚颖儿揉揉酸麻的膝盖,也是无奈受苦,演什么就要像什么不是!
各人供词均能相合。现在唯一的争辩就是胎儿到底什么时候死的。
吕良文又下令:“传仵作。”
仵作是一精瘦老叟,走上堂前一礼,说起了胎尸情况:“胎儿死于母腹内而胎下的,胞衣紫黑色,血荫软弱。生下到腹外死的,其尸淡红或赤色,无紫黑色,以及胞衣发白。小人验过鲁家胎尸,胞衣萎缩呈现紫黑色,血荫软弱,确为胎死腹内。死因,应是胎胞早脱,胎儿供养不济。”
“你个老头儿胡说!”鲁大听完,脑门一热,“糟老头子与那林婆子…”
堂上吕知县,拍了两下檀木惊堂,鲁大犹不收敛,叫嚣着仵作与那林氏窜通一气!
好你个鲁家大郎,竟敢咆哮公堂。吕良文对这鲁家,早就憋了一口恶气在胸膛,从案上一排“执法严明”的签筒里抽出四支黑头签抛于案前:“咆哮公堂,以下犯上!拉出去,臀杖二十!”
一旁皂吏站出来两个,拾起签令便要去押那鲁大。谁知鲁大竟然一挥手,拍开了两位行刑皂吏!
“凭什么打我!我不服!”
宋婕立在廊下,探头看的眉飞色舞:啧啧啧,哎呀,这算不算袭警啊!小样儿敢摆我一道,罪上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