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夜雨,潸然斜落,棠梨苑檐角的灯笼在风中忽左忽右,光影落在地上,无端生出许多脆弱来。
在婢女低声回禀“公子问,是女郎出去,还是他进来见你”的话后,扶萱终是出了屋,朝棠梨苑院门而来。
线线雨幕中,在婢女撑着的伞下,扶萱双手提着绣了木兰花的裙摆,面覆柔光,雪颈微曲,长睫低垂,纤腰软软,像只翩跹艳蝶,在雨中徐徐而飞。
每一步都好似踩在人心上。
谢湛只觉整个心口突突直跳,通身血脉的速度和温度都提高了几分。
可珊珊而来的女郎,心境却与之截然相反,行至门檐下,她抬眸看向身披深色大氅的郎君,无视他递来的装有糕点的油纸包,静静看他,美目似怒似怨。
她非是他养的外室,且这宅院还在她的名下,让他随意进出也就罢了,可今日事出有因啊,她让婢女转达的意思够明白了,他却丝毫听不进去,非要逼她出来。
还有,他那好友竟然做出那种伤害新婚妻子的事来,她很难不联想,这谢长珩怕也不是一只好鸟。
二人无声对望中,婢女将油纸伞放置一旁后,识趣地上前,接过郎君滞留在半空之物,迅速退下。
见着扶萱那怨怒神色,不无意外的,谢湛的脸色亦是开始黑沉。
于他而言,二人本就是未婚夫妻,发生那种事亦是你情我愿,她的那位好友就是知晓了,又有何要紧?
况且,为她安心,他已做了让步,打算去那最偏僻的院子将就一宿。
他谢长珩活这二十二载,何曾遮遮掩掩、偷偷摸摸过?
他犯得着避讳谁么?
想及此,谢湛半眯起眸子,冷着声道:“我明日去西阳郡。”
要么说这位郎君心思深沉呢。他此刻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不就是一表明他就住这一晚,二是告知扶萱他即将为她扶家办事去了,她最好识趣些。
不出意外的,本还是满肚子怨气的扶萱,就像是被一块突来的巨石砸懵掉,一时怔住。
西阳郡?
豫州西阳郡?
伯父故去的那个西阳郡?
待明白他的意思,扶萱美眸一瞠,往前一步,捉住他的大氅,亮着眸子,激动地急问谢湛:“是我伯父之事,终于有进展了么?”
瞧瞧,这天差地别的态度。
见她如此实际,谢湛便是想主动给她讲些话,此刻,也要故意拿乔了。
他鼻腔中嗤了一声,从她手中扯出大氅,抬步往大门方向走,凉声:“不敢叨扰你的客人。”
见他这般,扶萱哪还顾得上其他,她往前一扑,从他背后一把抱住他,“长珩!”
本就是假装离去,被扶萱一抱,谢湛自然没用力挣脱,就势停下了步子。
扶萱连忙绕到他身前,手塞进大氅,搂住他腰,扬起笑脸,好声好气地道:“我这不是不知你明日出发么。那……你留澜庭苑歇息一晚罢。”
谢湛不做声地看她,强忍着俯身下去抱她吻她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