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微雨,杨柳依依,垂丝海棠袅袅婷婷,倒影在秦淮河的绿波里。
秦淮河岸边的滨江楼前,缓缓停了辆挂着“扶”字牌的华丽马车。
马车一停稳,轻纱帷幔被一只翠玉洞箫掀开,一身靛蓝锦袍,长相风流的郎君弯腰而出,抬腿不紧不慢的下了马车,而后,往车厢方向递出手,将一袭绯底绣百蝶戏花的女郎牵了下来。
暖阳高照,女郎仰起莹玉般的娇脸,闭上双眸,任春阳在面上照了照,这才说道:“潇哥哥,我走了,你去罢。”
扶潇左右打量了一番滨江楼,目光定在二楼窗牖处,微晃后,道:“我与陈恬晚些来接你,莫再认错哥哥跟人跑了。”
扶萱被他刻意提起丢脸事,面上无光,重重地哼了扶潇一声。
见扶潇目光并未收回,扶萱寻着望过去,远远便见一位青衣女郎背对着窗牖,似朝内里的人在讲话。光看着那背影,扶萱便认出,是数月未见的好友张瑶。
她眸光一亮,唇角扬起,被喜悦冲昏头脑,霎时忘了素常在外时需得注意的礼仪规矩,提着裙裾,飞快地往那厢房跑。
谢湛从屋内看到的,便是这位得意忘形的小女郎,蝶舞翩跹,飘飘于飞的模样。
像朝他奔来似的,他心脏狂野地蹦跶了起来。
扶萱跑地急,端着热酒的酒楼小二见是这位多日不见的常客,连忙侧身避让,还在她身后躬身招呼了一声。扶萱草草应了,提着裙裾哒哒哒直往楼上厢房跑。
甫一跑到临湘阁门前,她便伸手去推厢房的门,然而人往前微躬,手刚伸出去用力,“吱呀”一声,房门便从内里大开。
“啊——”
因一番奔跑,扶萱本就身形不稳,当下手上使出去的力气,竟还猝不及防地扑了个空,随着一声惊呼,她整个人直直往门内扑倒进去。
在她以为自己会摔个狗吃屎的当口,鼻尖“砰”一下撞入一个胸脯,她的腰身和肩背一紧,整个人又被人支住,被人缓缓直起了身,站定。
就是不抬眸,从高她许多的身量上也能猜出是个郎君。
扶萱猛地一推搂她的人,捂住鼻子,垂着眸,口中道着“多谢”,几分脱力地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气,以缓解疾跑后的力不从心。
空气静默地十分诡异。
察觉到异常,稍缓呼吸后,扶萱抬起眸往屋内看。
入目是左右两列茶案,每一方茶案后皆坐着男郎,或年轻,或老迈,或温雅,或魁梧,其中有一位扶萱熟悉的面孔,乃是明月山庄的那位管事。
上首,正中间的那方茶案空着。
这般似审案的落座方式,瞬间将她拉回彼时,某人约她至这处,朝姜晓打探有关黔宝印泥的场景。
“咚”一声。
扶萱脑中划过一个不愿面对的猜想。
她僵着脖子,缓缓抬首,朝身侧绣金纹的玄衣之人面上看去。
霎时之间,扶萱呼吸停住,美目亮晶晶的,直愣愣地看身前人。
谢湛面色平淡,薄唇微抿,半垂双眸,神色不辨地凝着她。
见她看向他,他问:“没事罢?”
“走错路了,打扰了。”
扶萱回神,转身即走。
谢湛嘴角微抽。
他是与张瑶讲完话后,又看她往此处急奔,稍顿片刻,寻了个理由开门出去,准备在廊檐下“偶遇”她一次而已,哪知她还能走错屋子,直往他怀里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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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边,春风微燥,落英缤纷。
扶萱绯红着双颊,神识微飘地接过张瑶递来的茶盏,整个人皆是心不在焉的模样。
张瑶抿唇浅笑,静静待失神的好友回神。
直到半晌后,扶萱闭了闭目,放下茗杯,开口郑重其事地问:“你方才不是在那间屋子么?”
张瑶浅浅一笑,解释道:“方才我是在隔壁逗留了会,同谢六郎讲了会话。霁之写了几幅字,托我给他。本是要送去谢府的,方才下马车时偶见到秦管事,才知晓他们在此处与家主议事,倒也是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