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萱没有应声,只是拿过杯盏,继续静静地喝着茶。
张瑶了解她,虽未常常相见,婢女青兰常进城置办东西,也知道她与谢六郎之间的事,便不再多说,也拿过茶盏慢慢喝着茶。
相对无言片刻后,扶萱平复下糟乱的心思,这才搁下茶盏,坐直了身子,看向张瑶。
许是因怀有身孕,较之先前,张瑶面部丰润些许,往前萦绕在眉间的愁绪也淡了许多。
好友间不用遮掩,扶萱开门见山地朝张瑶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瑶瑶,王六郎现在名声大噪,又脱离了王家。你现在身孕稳固,常在明月山庄,是下定了决心,往后,同他携手相伴下去么?”
张瑶展了展唇角,轻声反问扶萱道:“若你是我呢?经历那样的事后,还会同‘他’过下去么?”
张瑶说完,扶萱就怔住了,露出一些迷茫。
若是她么……
婆母厌恶自己到联合别家女郎与自己的夫君成事,夫君还同别的女郎有过一夜风流,那女郎还是夫君自小熟识的表妹。
也不知为何,眼前突然飘过某人的脸,婆母不喜、或许被婆母支持的旁人还虎视眈眈,即使有那鼎鼎的名气和地位,又如何?
想及此,扶萱眸光黯了黯,低声道:“不会。”
张瑶提唇,笑意淡淡,“萱萱,我亦不会。”
见她眼神坚定,浑身勇气洋溢,似脱胎换骨,扶萱震惊,“瑶瑶,你……”
她尤还记得去岁的击鞠赛,先前张瑶说,她从未穿过如她那般张扬颜色的衣裳,她便特意做了一套绯色骑装赠张瑶,二人也讲好届时穿姐妹装,可临到击鞠赛那日,张瑶却又换回了她的青衣。
时至今日,连一件衣裳都不敢换的女郎,知晓丈夫与人有染后第一时间便想着逃避现实的女郎,却能一边怀着郎君的孩子,一边笃定自己会离开他,这番改变,扶萱怎能不惊叹。
她如此想着,便将心里话朝张瑶全数讲了。
张瑶回她的疑惑:“他毕竟因我而伤,我在明月山庄陪着,他既然能早日康复,也好。总归我也不在乎这点时日,是不是?待他能自由走动之时,我们便回建康城,届时……婚嫁迎娶,自然是不相干的。”
张瑶蓦地顿住。
“可是有哪不适?”见她如此,扶萱紧张问。
“他踢了我。”张瑶笑道,抚摸着隆起的腹部,面上露出柔软的温情。
时辰不早,相聚大半日,二位好友才依依不舍的道别。
目送张瑶纤瘦背影离去,扶萱眉间透出一抹哀伤。
她想起方才张瑶那句意有所指的话——
“他与他毕竟不同。”
同与不同的,都过去了,虽微有遗憾,但往事不追,世上温柔好看的郎君千千万,她想。
迎面而来的这位,便是对她不错的郎君。
二楼窗牖边,谢湛眯了眯眼,恨恨盯着那与婀娜身影并肩而行的陈恬,直至二人越行越远,彻底消失在落花纷飞的滨河路尽头。
谢湛收回了视线。
“啪”一声,猛烈地合上窗牖的同时,本就冷意十足的眸中凛厉起来。
谢湛手中折扇在碎裂边缘,胸膛间急剧起伏了几下。
再等下去,她怕是都要进那端王府当王妃了。
“石清!”
临湘阁外头,乍然听得自己公子突然而来的咬牙怒声,石清浑身一凛。
他推门而进,便见自家公子眼尾微红,面部压着某种情绪,双目紧盯某个方向。
“你去做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