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秦管事一番安排,扶萱这位谢家准主母的出行变地高调至极,纵使浣花溪旁的桃树只稍起了些许花苞,被扶萱随行的众多婢女红红绿绿的衣裳一点缀,远远望去,这溪边也是五彩斑斓,一派热闹。
人多热闹,扶萱心生欢喜。
她虽爱热闹,却是个不爱操心的性子,故而,如今在广陵郡得秦管事悉心照料,在谢湛与扶炫忙于公事早出晚归之际,她不仅没觉得在广陵郡的日子无趣,反而过地异常滋润。
秦管事吩咐下人,在一处临水照花的绿草地上铺上地毯,又放上几方羊羔皮坐垫,置上一方楠木小案,案上搁上温好的茶水、糕点小食,这才笑眯眯地朝扶萱道:“少夫人,老奴就在桥头那候着,您若是有吩咐啊,抬手召一下即可。”
“有劳秦管事。”
秦管事走后,沈云婉思索着方才他口中的“少夫人”三个字,又看着扶萱的少女发髻,心生狐疑。
世家大族最是看重规矩,不仅郎君与女郎们自小被教育地知礼守仪,恪守成规,伺候他们的奴仆更需得注意言行举止,莫说叫错称呼,就是多看一眼不该看的,走路声儿大了些,也会有被主子责罚的风险的。
但毕竟与扶女郎并未熟悉到谈论此事的地步,沈云婉遂就将心中揣度咽回了腹中。
她虽未开口问话,但不解地蹙着细眉,一副使人并不难猜出缘由的样子,很难不让人察觉。
若是面对旁人,扶萱定懒得解释这等小事,但身旁的女郎身份不同,沈云婉在她心里已是半个亲人了。
扶萱遂主动答疑道:“秦管事这样称呼,是我允许了的,我与谢六郎回建康城后便会成婚。”
想及扶炫当下伪装的身份,她继续补充:“其实一个称呼罢了,就如人的身份一样,不过是外在旁人给的符号,无甚要紧的,真正重要的是那个‘人’,沈女郎觉得我说的对么?”
看扶萱笑意嫣然,似乎并不在意这种奴仆“失礼失节”的行为,沈云婉微笑着“嗯”了声以作回应。
她心想,眼前的女郎当真是一位别具一格的女郎,与她见过的其他女郎大不相同,就连……身旁的侍卫也不同。
想及那位侍卫,沈云婉耳尖有些泛红,心腔跃动不止,随后又生出懊恼起来。
那日,他塞给她手中一枚玉佩,就匆忙去忙他的事去了,她坐在那大殿角落里,起先还能听得另一头,他与其他人或高或低像是在拷问人的话,可再后,不知是受伤流血身子虚弱,还是太疲惫,渐渐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人已经在回府马车上,她手中的玉佩尚且未来得及还回去,阿炫已经离开。她的婢女递给她一个彼时阿炫掏出的药瓶,说扶家侍卫留话,要她回家等消息。
他与她的主子一样,行事太出乎人的意料。
他一个奴,却是理直气壮地问她嫁不嫁这样的话。
大梁门阀制度森严,世家大族不与庶族通婚,若士族中有人与庶族联姻结亲,或者出任一般由庶族充任的浊流卑职,尚且被人诟病为“婚宦失类”,受到同等级人家嘲笑,更何况,奴籍的侍卫,一日不是自由身,便绝不可与良人通婚的。
而阿炫却是要她这样的权宦之后嫁给他。
且她的婚事,自个岂能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