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扶家人为何改了主意,事情还得回到前几日刘府的春宴。
以谢湛高调求娶的作风,行纳征礼那日,扶家门外的永栖巷是整半条巷子皆摆满了聘礼,不无意外的,这事最终是闹地全建康城人尽皆知。
结亲的两人,一个是丈夫的亲外甥,一个是皇妹的亲侄女,嘉陵长公主自是喜出望外,念着即将成为姻亲的两家,春宴之上,便就邀请了两家主母——谢夫人与嘉阳长公主同来参与。
再度聚在刘府芙蕖池畔,比起前年五月那场芙蕖宴,这二位之间的关系不但未前进一步,反正似乎是更疏远了些。
叶子戏桌上,随着大半局玩完毕,刘王谢扶几家夫人之间零零碎碎的闲话聊了不少,这时,张夫人倏地道:“要不说有情人终成眷属呢,这兜兜转转快两年了罢,谢六郎终究还是与扶女郎成了好事。京郡公夫人,可是定下了成婚时日了?”
京郡公夫人便是谢夫人刘氏。
这话简直是在戳谢夫人的心窝子。
这桩婚事她全程未参与多少不说,关于婚礼日期,她儿子不过是当着她的面提了句仲夏正好。说到底,她并未有何决定权。
张夫人话落,几个世家夫人皆不由猜想,怕是就这近日之事罢。
毕竟古往今来,亲自上门提亲、行纳征的郎君可谓少之又少,更何况,谢家那般门楣的家主,委身讨好扶家这般普通地不能更普通的门庭,对此婚事的重视之意,这建康城眼不瞎的都瞧得出来。
却不料,他们却是听谢夫人叹道:“六郎性子素来慢,行事最是拖延。”
听听这话,与“他不急”有甚区别?
嘉阳长公主撇了撇嘴,丢出个叶子,漫不经心地接话道:“萱萱这两年遇事颇多,安稳日子没过个几日,若非小辈们自个商量着这婚事,扶家宁可留着她不嫁,好生疼着呢。既是都有此意,不若就先莫要行请期礼。”
这话里话外不仅是她扶家女郎不着急嫁人,甚至是连嫁都不愿嫁她谢家郎君。
谢夫人得体的笑容一顿,拿叶子的手指都紧了几分。
若非她儿子执意如此,她岂会在嘉阳跟前吃瘪!
气氛霎时尴尬,几家夫人捏着叶子戏,暗暗等着上演好戏。
作为宴会主家,嘉陵长公主打圆场,朝嘉阳长公主噌怒道:“你尽是胡说八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哪有留着人不嫁的道理?纵使你意如此,女郎也是不乐意的。我可听说了,她随六郎远行了一趟徐州巡查。二人情深意笃,你可莫要棒打鸳鸯。”
嘉阳长公主叹道:“哎,我这不是也忧心,这去了别人家中,保不准还得受委屈,受欺负嘛。”
受委屈,受欺负。
谢夫人借着帕子拭唇角,讽刺地无声一哼。
起这个话题的张夫人因张瑶之事,对嫁女之事深有感触,她斜眼瞥了眼胞姐王夫人。
无论是朝堂上的政见,还是内宅儿女之事上,张王两家皆不睦,如今两家关系几近决裂,就连张夫人王夫人这对亲姊妹也形同陌路。
是以,二人如今同桌,张夫人也不如以往那般在王夫人面前忍气吞声,遂就开口赞同嘉阳长公主道:“做母亲的,无不盼望儿女过得顺心顺意,若是不得未来夫婿一家真心对待啊,莫若就擦亮眼,多择一择再定,总归啊,比受气强多了。”
“可不是么。”嘉阳长公主附和道。
张夫人与嘉阳长公主你一言我一语,互相配合似的,你来我往中,时不时要在王、谢二位夫人心上扎个几针。
至春宴结束,几家夫人皆是败兴而归。
这场春宴的影响显而易见。
嘉阳长公主回了扶家,便委婉地朝扶萱提了句,建议她莫在暑气正热时出嫁之事,否则那仪仗队绕城三圈下来,怕是易得暑邪之症。扶萱听从了嘉阳长公主安排,取了折中,答应选十月的日子。
这可当真算是一瓢冷水突地浇头,谢湛紧抿薄唇,匆匆离了大理寺,径直去了远麓书院,朝那位出尔反尔的女郎“兴师问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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