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冯巧明显声音较为激动,瞬间没了方才的窘迫。难不成他不是睡不着,而是在研究天文之道?
“呀,是个天文发烧友?晕!”
李佑嘀咕着挠了挠头,不知该怎么回答。
其实在明末,读书人的思维是极为活跃和开放,他们不仅仅热忱于西学和天文历算,对于地理、数学、生物学、力学、机械学、光学的研究都是比较深入,比如1930年左右,国民政府教育部委托刘先洲先生,编订的英汉对照《机械工程名词》所翻译的机械术语:“自行车、重学、杠杠、凝体、流体、滑轮、踏轮、飞轮、曲柄、齿轮、螺丝、起重、针轮、鼓轮、螺旋……”等,都是来自《远西奇器图说录最》。
而该书的作者是生于隆庆五年的王徽{huī}。他在学习西学的同时,利用自鸣钟的原理,发明了自行磨和重锤自行车,采用拉丁字母计算几何问题,并运用力学修建水利工程有“闭堤滋深”、“易闸利运”、“肥城治水”等十余项之多。
更是在《远西奇器图说录最》讲解了物体求重心、容量、比重的方法,介绍了阿基米德浮力定律的应用,利用杠杆远原理和净静力平衡原理,求各器,主动施加力与被动力的比例、介绍静力力学的斜面原理。
最为厉害的是,其中关于重力为地心引力的说法,已经极接近近代引力概念雏形,可惜明亡之时,选择绝食而死。【注①】:张柏春.王徵《新制诸器图说》辨析.中国科技史料,第17卷(1996年),第1期,第88-91页.
“对于这些天文历学以及数数之道,老朽也是甚感兴趣!”
冯巧笑着说道。
李佑搓了搓眉毛,掩饰尴尬,不过他很想和冯巧交谈,招呼着他过来坐下,起身跑回屋子,拿来粗瓷茶壶和两个茶水杯。
“来,坐下说!”
李佑已经坐下,可见冯巧还是站着,不由再次邀请着。
“不用,站着就行!”
冯巧说着,脚下未动,可是他这么笔挺地站着,却没有任何卑微的模样,这番气度让得李佑不由得暗赞,虽然他不知道读书人的风骨是什么样子的,但是他觉得一定是冯巧这个样子的。
李佑也没有强求,为冯巧倒了杯茶,递了过去,他这平常的举动,倒是让冯巧心头一暖,对于李佑的认识更加细致了。
“先生曾在天子脚下,可知京城达官贵人有哪些?近些年来,可否有什么奇闻异事?还有这当今的这崇祯皇帝是个什么性情?朝臣可对其治国方略,有何评价?”
李佑突然想起,冯巧可是他接触过的唯一一个去过燕京的人,在这闭塞的时代里,他太想要知晓外界的确切信息了,更是想去京师看看。
可是李佑问了半晌,那冯巧只是抬头一直望着天,似是没有听到。
“傲,傲啊!真是傲啊!”
李佑心里想着,不过他并不反感,大明再乱也是天下正朔,文人受着大明的恩惠和优待,所以这些文人多都是有极大的忠君思想,道德上更是以“口不言温室树”为准绳,于是李佑便投其所好道:“先生,对于天文,可有所得?”
明中晚期探索西学、算术、天文等学风极为浓厚。
在明末,如果一个知识分子不懂西学,不懂得天文历算,都会自觉矮人一等,甚至民间也被这种风气所影响,比如张献忠对于西学极为有心得。
这种风气在明亡以后的遗民圈子里,仍有所体现,如顾炎武对小他十五岁的王锡阐就自愧不如,“学究天人,确乎不拔,吾不如王寅旭。”【注②】:《圣教入川记》、《大明王朝是被谁干掉的》(增补本)
“所得倒是谈不上,只是想问问相公,这天到底是何物?”
冯巧转过头看着李佑,噙着笑,这样子,像是要和他斗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