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总镇大人。”
“那么你说说看。”
“给我一刻钟,总镇大人。在一刻钟后,炮弹都将改变方向。”
总兵听了这番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你大概是想让这些炮弹落在哪里就落在哪里吗?”
“是的,总镇大人。”
“你看,那里,右边三千尺的地方是一片甜菜地,能让炮弹落在那片甜菜地里吗?”
“是的,总镇大人。”
一直在听着他们谈话的炮队头目,现在该到他来取笑这件事了:“陈兄弟,既然你什么都明白,你又已经告诉了我距离,而我只是知道大致方向,您就不能给我一个精确的方向以使我能准确地调整咱们的大炮的射击,摧毁叛军大炮阵地吗?”
“这将要更多一点时间,而且难度大得多。”陈楚生回答说,“但是我会试一试,在午时整,请您仔细观察省界那边的地平线,我将发出一枚信号火箭。”
“什么信号火箭?”
“我不知道是什么信号火箭,也许是三枚炮弹……”
“但是你的信号火箭只有在叛军阵地上空升起时才具有意义……”
“正是如此……”
“那就必须知道叛军的阵地……”
“我会知道叛军阵地的。”
“需要去那里吗?”
“当然要去那里。……”陈楚生向总兵敬了一个西式军礼,急速地向后一转,甚至连总兵和军官们还没有来得及表示同意或异议,他就沿着斜坡一溜烟地跑了,从左边溜进了一条路边荆棘丛生的洼路,最后消失在洼路中。
“真是一个奇怪的家伙。”总兵低声说道,“他究竟要去哪里?”
陈楚生这样的决心和胆识使总兵对这位年轻军人产生了好感,尽管他对这件事的结果几乎不抱什么希望,但他还是和他的军官们一起呆在用干草垛垒起的并不结实的防御工事后面,在陈楚生消失的这几分钟内,情不自禁地几次注视自己的怀表。这是多么可怕的几分钟啊!
在这些时间里,总兵无时无刻不在考虑着威胁陈楚生的危险,而且这也是威胁着他所保卫的和把他们视为自己孩子的所有人的危险。他看见自己周围的士兵们,他们或趴在蒿草丛中,头上罩着自己的背囊,或蜷缩在矮树丛中,或隐藏在地面的洼地里。
一颗又一颗的炮弹正在他们身后猛烈爆炸,想要在一瞬间造成毁灭。伤员发出的痛苦呻吟声,士兵们互相呼唤的喊声,甚至还有互相打趣的笑声,这一切和那连续不断的、雷鸣般的爆炸声交织在一起。
接着,突然寂静下来,这是一种全面的和具有决定意义的寂静,不论是空中还是地面都是一片安静,人们松了一口气,这时人们感到了一种无法形容的轻松。总兵高兴得笑出了声。
“真该死!这小子是一个严肃认真的人。最重要的是,如同他答应的那样,现在该让叛军的炮弹倾泻到那片甜菜地里了。”总兵的话还没说完,一发炮弹在右边,不是在甜菜地里,而是在这块地的前面爆炸了;第二发炮弹在更远一点的
地方开了花;第三发炮弹正好在他们定的地方炸开了。
这个人在完成自己给自己下达的任务中,存在着某种非常神奇的东西,计算也非常精确,因此,可以这样说,总兵和他手下的军官们不再有任何疑虑了,相信他能把这个任务进行到底,而且相信,尽管存在着不可克服的障碍,但他仍会成功地发出所约定的信号。
他们不停地拿起单筒望远镜搜索着远处的地平线,而叛军加强了他们对甜菜地的炮击。
十一点十分,发射了一枚红色的火箭。
这枚火箭是在比人们设想的向右偏离得很多的地方出现的。
另外两枚火箭跟着升向天空。
拿着望远镜的炮队头目很快发现了一个寺庙的钟楼。这个钟楼刚好露出山谷一点点,而山谷的凹陷部分由于它处于起伏不平的高地中间用肉眼都无法分辨出来,那钟楼上的尖顶高出的部分只有一点点,所以人们很容易把它当成是一棵孤立的树。
炮队头目通过陈楚生研究过的那枚炮弹,知道了叛军炮兵阵地的准确距离,于是他报告了总兵,于是总兵下令所有的大炮开始轰击。
半个小时后,叛军的大炮停止了轰击。由于第四枚火箭出现在空中,因此,官军的大炮继续轰击寺庙、村庄及其周边地区。
快到十二点了,走在全军最前面的一个营和总兵指挥的队伍会合。上边已下达命令,要不惜一切代价向前推进。
总兵的队伍在向前推进,几乎没有受到什么骚扰;但当队伍接近城郊时,听到几声枪响,原来是叛军的后卫队伍在撤退。
村子已被夷为平地,几栋房子还在燃烧。在那里人们看到的是一片混乱:
尸横遍地,伤者无数;到处是炸死的战马,还有几门炸毁的大炮,和拦腰截成两段的弹药车,马车。
这里驻扎着叛军人数很多的一支队伍,正当他们准备开拔的时候,整支队伍遭到了这次突然袭击。
然而,从那寺庙的顶上传来了一声呼喊。那寺庙的大殿和正面的墙壁已倒塌,
现在这里已是一片乱七八糟的瓦砾和石块,其状难以描述。唯有那钟楼的塔楼还依稀可辨,维持着原来的样子;它借助于那奇迹般的平衡还依然托着钟楼之上那飞檐的尖顶;但这塔楼由于几根横梁被烧毁,已被熏得漆黑了。
一个农民打扮的人几乎半个身子探出这尖顶之外,挥舞着胳膊,高声呼喊着,
以引起人们的注意。
军官们认出那是陈楚生。
人们穿过瓦砾,小心翼翼地沿着通向塔楼平台的楼梯往上攀登;在塔楼平台上,有一道很小的门通向塔顶。然而那小小的门口却堆着八具叛军士兵的尸体,同时那门已被炸倒,横在门口,挡住了通道,因此必须用斧头把门砍开,才能救出陈楚生。
黄昏时分,人们已看到,继续追赶叛军已碰到了非常严重的障碍。这时,总兵在广场上集合了自己的队伍,并热烈拥抱陈楚生。
“总镇大人。咱们的行动被细作跟踪了。”陈楚生说道。
“这是明显的。但谁是细作?这细作在哪里?”总兵吃了一惊。
“总镇大人,一个偶然的机会使我了解到这一情况的。就在我们今天早晨占领的那个地方的旁边,也就是靠我们的左方有一个村子,村子里面有一个寺庙,是这样吧?”
“没错,我一到那个村子就下令全村的人撤离了村子,寺庙里也没有留下任何人。”
“如果没有任何人留在寺庙里,那么立于钟楼顶上的那根铜鸟幡为什么指示风是来自东边呢?而实际上当时的风是来自西边。当我们转移阵地后,这幡所指的方向又为什么向我们偏斜呢?”
“你是从这东西的方向看出来的?”
“是的,总镇大人!正是因为这点,我在得到您的允许之后就毫不犹豫地溜进了寺庙,又神不知鬼不觉地钻进了钟楼。我并没有弄错,一个男人正在钟楼里,经过一番周折,我成功地把这个人给逮住了。”
“这个混帐王八蛋!是咱们湘乡人吗?”
“不是湘乡人,总兵大人!他是一个叛军抓来的化装成农民的川省商人。”
“真该毙了他!”
“我没有杀他,我答应给他一条生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