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神情一惊一乍，已非寻常疯魔之态。二人心下起疑，忙将他仍至一旁，顺着那处山石探寻其下寸寸残泥冰印儿，果然发觉一处泥土有松动之意。

傅鸿禧凝眉，蹲下身细细抚过松软的泥土。泥里掺着霜，聚不成堆，仿佛是才被人填补的泥坑，不知里头藏了多少东西。再看那阿荣如今面色大变，口中呜噎不止，他心中了然，微嗤道，“是此处，也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能叫一个疯子记着。”

“想来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就在此处，”宋如诲暗恼，无数言语至嘴畔，如今也只勉强蹦出这一句。四下打量着能挖土之物，也只寻着那柄铁锈遍布的镰刀。于手中掂量半晌，皱眉道，“除了这把镰刀，此处再无可上手的利器。可这镰刀也不能挖坑填土罢，这泥坑…”

回眸打量阿荣，忽想起方才交战时察觉到他的手掌乌黑如炭，面露惊意，“他是徒手挖出来的？”

傅鸿禧不语。抽随身短刃扫开上头的薄泥，再往下便明显察觉泥坑压的严实，锋眉紧锁，“他在山野中苟且偷生多年，手脚功夫自是比常人更胜，一把镰刀也可做百般兵刃。你我之辈不抵如此。”

宋如诲点了点头，“你看着他些，我先回别院取铁镐来将此处刨了，看他底下藏了什么鬼把戏，也好将他押回京城，绝轻饶不了他。”

飞身如燕，他动作极快，不多时便从别院折回。二人各自执镐，不过几下便觉镐头似触磐石，再撬不动下头的泥石。

宋如诲略凝神，手上猛然凝力往下细挖，镐头瞬而入土半寸，忙将余下的实土悉数挖出，一股腐烂的臭气顷刻扑鼻，二人屏息凝神，又强忍着挖了几镐，赫然露出深埋于下头的尸体。

这泥坑并不大，四肢层层叠叠，人头压着人头，竟是不知横尸几人。

二人面色大惊，忙将最上头的尸身翻过来一瞧，正是钱三。额角与脖颈上皆有伤处，额上应当是挣扎时自己碰出来的，脖颈处的伤痕与那镰刀锋无异，委实是遭了阿荣的毒手。

将他搬至一旁，二人又合力将泥坑中其他人零零散散的尸体尽数搬出，除钱三之外，如今骨头架子尚能保全、只模样瞧不清模样的还有一男一女，再往下便是散碎的骷髅，贴着腐烂的衣裳布料往外散着恶臭，如今皮肉尽数化作淤泥，已分不清到底是几人的尸骨、亦不知已死了多久。

办差多年，尸身血泥他二人原是看惯了的。可纵是如此，如今看着这一摊淤肉烂骨仍觉喉中有热浪翻滚，强忍了半晌，傅鸿禧起身喟叹，“刘仵作是个人物。”

宋如诲屏息不语，退后几步换过新鲜气儿，方皱眉道，“除了钱三，余下的这些尸骨还得等上报给赵大人，叫刘仵作来查验方可下定论。不过看如今这架势，只怕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多少条人命，又是因何而丧命。年头过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