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闻言不可置否地颔首,又问道,“那他媳妇儿子呢。”
她道,“元掌柜签约的虽是外头的活契,元妈妈与他儿子却是家生子。是打发到庄子上还是尽数撵出去,还需母亲定夺,若是要撵人,只怕还需寻人牙子来解押呢。”
侧耳听时宋氏又掩面轻咳,她忙起身奉茶,等宋氏平稳住气息,又反问道,“若是交由你,你欲如何处置?”
薛绛姝微怔,旋即猜母亲是有心考量她,温婉道,“元掌柜与他儿子自然是要撵出去的,不过若依姝儿愚见,咱们家虽不报官,却也不能轻饶。将此事传人牙子那头去,叫人知晓他两个是因犯了什么错才被撵出去。只不过此番撵出去,想来旁府也不敢再用他们,一家子生计因此断了。不如将那元婆子分去咱们府上京郊的庄子里去做活,给他们家暂且留条活路,母亲瞧如何?”
宋氏但笑不语,迎春闻言却已蹙眉,似是替宋氏问道,“他一家子三人皆不妥,未曾报官便已是咱们府上网开一面了,姑娘为何还留生路。姑娘慈悲心怀,就不怕这等人再胡作非为么?”
薛绛姝轻笑,略侧身瞧迎春,不疾不徐道,“原先他们一家子尽是当着油水多的差事。里外应和,自然敢监守自盗。不过如今只将元婆子一人打发去庄子做些洒扫的农活,按着外头三等丫鬟婆子的月俸养她,既叫她养了家,又有人看着她捞不着油水。
“所谓‘斗米恩升米仇’,母亲待元家人不薄,若他们心诚,便不会罔顾母亲的器重做下这等监盗之事。纵是咱家心宽放生路,元家人也未必会领情。传出去事小,若是他们在外头胡言乱语,咱们府上的人还能与之当街争辩不成。如今免他牢狱之灾,又给他营生,若还不知足便任他们出去折腾,看外头的风声是否护着他们便是了。”
迎春闻言侧眸,见宋氏颔首,她亦福身笑道,“二姑娘所言有理,奴婢受教了。”
她讶然挑眉,侧身与母亲笑道,“敢情儿迎春姐姐是得了母亲的意思考量我呢,我还以为自己这愚见要贻笑大方,原是母亲听着了。”
停顿一瞬,又怕宋氏心中不快,柔声安抚道,“这信儿传下去,只怕元家人要来烦母亲,虽是旧人,不过是他们做事不妥,母亲莫气。”
宋氏喟叹一声,微笑道,“似此事有你兄妹二人打量着处置,自不必我操心。怀义在外头行走多年,自然会料理事务。如今瞧你会了,母亲欣喜还来不及呢,怎会自己生那闷气。不必记挂。”
迎春在旁附和,“昨儿姑娘查账时夫人便已知晓账面上有差错,未曾与姑娘言明,是想要考量姑娘能否担得起架势。今儿姑娘才去铺子时,夫人便开始念叨,还是后来三姑娘过来请安才将夫人的心思止住,可巧姑娘就回来了。夫人如今可放心了。”
薛绛姝闻言面露愧色,凑上软塌倚着母亲坐下,细声撒娇道,“人常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从前懒怠,不知母亲与兄姐的辛苦,如今自己经手方知母亲从前的难处。既如今我会了,自不可似再似从前那般贪顽,外头铺子里的账我会日日盯着,母亲身子不爽快,只管静养便是了,我会替母亲分忧。”
歪头撒娇时,压鬓的喜鹊缠枝璎珞钗于眼前盈盈打着千秋,颇有松鬓的架势。宋氏抬手替她理好,爱怜道,“不必拘着你。知你是闲人命,母亲只愿你能学会处事,日后自己出去能持家便可了,余下的事不必你操心,免得拘了你的兴致。今日便做的不错,以元家杀鸡儆猴,想来旁处的人皆留了心眼儿,这就好办了。外头有怀义呢,你也不必日日去铺子里盯着,若要看账,只管叫人将账目送回家里来,在家中管教就是了。”
她忙乖顺应下,又听母亲问道,“明日不必去铺子里,是自己出去走动还是陪你妹妹们习书,可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