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绛姝微怔,侧眸瞧倚翠拂冬二人垂首,不由得勾唇,“前日收信时候听闻姓傅,便知是大人。不过大人可是派家中女眷前来送的信儿,我初听闻时,尚觉有趣。”
言罢轻笑,却见傅鸿禧闻言抬手抚了抚鼻翼,面存赧色。心下当即了然,转过语意道,“大人自升迁至大理寺后素来公务繁忙,元年时我虽欲请兄长替我往大人那儿送上贺礼,却被兄长告知,大人那时正于京外忙于处置案情,故而耽搁下来。直至今日方觉去岁冬日恍隔数月。赶上大人休沐时邀约,反有叨扰。只是不知大人为何有兴致邀我前来。”
客气时傅鸿禧已侧身让礼,二人顺着亭前小径并肩行走,他才温言道,“早前差事繁忙,不知京中晚春颜色好,还是去大理寺后听李兄所言,方知安泽湖畔时常有攀桃游船之景。想起去岁于苏州时与姑娘同游寒山寺,便觉此处亦适合请你,这才冒昧下帖。信帖送出去时在下心中尚惴惴不安,如今一见方觉万事皆可。”行至河畔时,他招手示意早已定下的船只靠前,引路道,“已备下船只,姑娘可愿同往?”
大抵是词绝,他这般客气时三回九转皆是同意,听的薛绛姝讶然挑眉,顺势侧眸瞧他。果然见却见他言罢又握拳抵唇,眉间拘谨之意难掩。她心下当即了然,也不忍在逗他,抬脚登上那船只。
月半春色好,莺啼燕舞映流水飞红,正适京中适龄的才俊玉人掷花同游。更因有富贵闲人日日以酒为乐、湖上条条船只歌舞升平,又正适船家候于此处,赁与驻足行人做赏乐所用。
也是所幸今日来的早些,傅鸿禧正好定下尚妥的青舲。虽无分席安歇之地,中轩坐席却极宽敞。桌案小几样样俱全,两畔各开琉璃瓦轩窗,帷幔轻垂时拢船中之意,却不妨游人往外远眺赏景。前后屋棚亦有珠帘遮挡出隔间,可供拂冬倚翠同席,亦可叫外人看清中轩情势,四下并不避人。
这等仿似贵舸的船只虽方便过路之人分席而坐,却也最是难定。猜他特地定此青舲的用意,回身见中轩内茶果点心亦尽数备妥,薛绛姝失笑,侧眸问道,“若我今日未曾应邀,岂非罔顾大人的心思,那倒成罪过了。”
傅鸿禧闻言微怔,旋即忙借着斟茶之势遮掩,但笑不语。他是不敢叫眼前人知晓,此番预设可是他打破头也想不出来的。因素日公务繁忙,按着他休沐的惯例,若非宋如诲亦得空,便是他自己往京中闲逛,竟从不知这时节的游船之乐。
还是那日当职时听李儒源提过一嘴,又恰逢家中长辈念起他的亲事,方才想到休沐时的大好去向,只是支招儿下帖却是他娘亲,耳提面命教导给他的。
蓦然忆起母亲昨日‘恨不成材’的眸光,他忽觉背后恶寒。转头再见对面人盈盈轻笑,方松了口气,将茶盏推给她道,“若你不肯来,在下只得作罢。不过如今你已赴约,也不算枉费。新出的惠明茶,如今用尚可。”
舲外笑声时近渐远,如今青舲缓缓入湖心,放眼瞧四下碧波如山色,她心下暗自欢喜,回眸端茶盏时才要开口,却正瞧见傅鸿禧灼灼眸光落于她鬓间,不由得一愣。
旋即见他又掩面轻咳,讶然失笑,温言道,“大人前些时日去京郊办案,可还是为了去岁冬至里那桩命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