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盏才入内堂便被恒王甩出房门,滚热的茶汁顺着石阶纹路徐徐泅入缝隙间,碎瓷如利刃遍布众人脚下,无一处可落脚之地。
张高煦来府上时,恰逢恒王又迎面泼了一杯滚茶。所幸陈秋眼疾手快,跃身挡于张高煦身前,那滚水尽数淋至他胸前的薄襟,却硬是一声不吭,将茶盏踢至一旁,恭谨道,“殿下,相爷到了。”
房内那人这才收手,从座位上起身,微微颔首,“方才略有惊扰外祖,是本王失仪了。”
张高煦面色不改,依礼请安,“老臣见过恒王殿下。”
“外祖请坐,”恒王略扬手示意,等陈秋轻手轻脚地扣上门,方才回身坐上主位,又亲手为外祖父斟了一盏茶,“事到如今,还要劳烦外祖往本王府中跑上一趟。”
茶盏推至张高煦手边儿,老者却不似往日一般言谢,只冷眼盯着恒王良久,语意沉寂如老潭死水,“殿下时至如今,还是这般沉不住气么。”
张相年轻时虽生的一表人才,只是眸中眼白较常人稍多些,年少时还算得上是白面小生,但如今上了年岁时候再凝眸紧盯何处时,那眸色死气沉沉,宛如死鱼。
他虽是长辈,但对恒王的一言一行素来是极尽恭谨,如今一出此言直惊的恒王微怔,心下不快之余,先长叹道,“若是寻常之事,本王也不会如此心急。今日京中出的祸端,想来外祖父已有所耳闻了罢。”
“今日京城的动静,只怕远至荥阳也能有所耳闻罢。”张高煦冷哼一声,垂下眼皮,“殿下若是当真有心此事,如今便该在各处灾地行走,查探百姓伤情、安抚民心,再不济也应是与巡防营一处斟查案情、或是进宫面见圣上,数桩要事堆积,做任何事也比如今躲在王府中召见老臣更好。殿下连这点前景也看不透么?”
“本王何尝不知此事,”恒王皱眉,语意颇冷,“灾地也去了,百姓也安抚了,方才也已见过父皇。如今万事皆妥,这才请外祖过来,若非此事棘手,本王也不愿请人去叨扰外祖,但如今非同往日,本王如今…”
语意未完,张高煦忽抬眼打断,“殿下既是已进宫复命过,想来圣上对此已有定夺,便未曾分派殿下做什么差事么?”
若无此言尚妥,此言一出,恒王反更赌气,眉间神色阴霾,“父皇只叫本王去监理户部分拨官银、安抚百姓之事,纵是如此,大抵还有父皇与东宫那位插手。至于案情,父皇是避开本王与太子,单独召见的沈铭郭恒,也不知是不想旁人插手还是令起意,左右如今是未曾叫本王占着什么便宜。”
“殿下有一个户部还不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