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窜过长街高檐拂起他广袖上的仆仆风尘,方才张口时似乎有些许灰尘粒儿随风入喉,掩唇轻咳几声,方缓声道,“与兵部无关,退而求之便是军营中。虽说朝中四公八侯,但军令在父皇手中,军中若有事端父皇也早该有所耳闻,如此倒是一一排除了。若是从外地私运,走官道有层层防守检货,便是一路顺畅,也进不了大都城门。如此看来,也只有走水路了。
“而水路漕运又是归户部所管,无论是官家还是各府的私运、京城内外来往的客船皆要于户部或是漕运帮登记过船只数量归属,老师方才提起户部,是想要本宫从漕运一事下手,搜查船只么?”
薛渝颔首,“正是如此,虽说圣上疑心兵部,但老臣以为,兵部或是军中若出此纰漏,瞒不过郭尚书,永定侯也该有所耳闻,早前告知殿下。但殿下从前可曾听闻过半点风声?”
见周昱禛摇头,又道,“事发突然,想来不止圣上与殿下您,其背后得利之人如今也被打的措手不及。今日事出,明日朝堂之上必起轩然大波,诸多双眼睛盯着,不知您与恒王殿下,只怕其中更有旁人,殿下若要稳妥,此事便耽搁不得,率先下手要比被动的好。”
“老师所言有理,学生深受教诲,”略拱手做了个半礼,周昱禛温言道,“至于工部,有薛怀礼在其中,本宫自然也是放心的。老师提醒本宫留神工部调查私陶窑一案罢。”
此言一出,薛渝先是一愣,旋即点头应道,“虽说那处陶窑如今已尽数炸毁,但圣上曾有令,本朝上下所有的私陶窑皆要先去各地官府登名在册、之后上报给户部与工部。殿下若是要追查案情,想来去两部中查旧卷,便可知这是谁人手下的私产了。”
“老师此言如醍醐灌顶,”周昱禛点头。说话间二人已行至宫门外,薛渝来时所乘的轿撵如今正停于路畔等候。周昱禛停下脚步,“无论从前还是如今,总劳烦您为学生费心,学生实在无以为报。不过老师有言教诲,自是学生之幸,学生处事若有不妥之处,还请老师多费心提点。”
薛渝忙躬身让礼,恭谨道,“若提苦心指点,圣上自殿下幼时便极为偏重,教导您至如今皆是圣上的良苦用心,殿下方才之言,老臣愧不敢当。”
周昱禛笑道,“生至今日,父皇委实待本宫不薄,自幼时父皇亲自教导学生习字练武,而后将本宫送至老师门下教导,实属本宫之幸。本宫虽是太子,亦是老师的学生。朝堂宫墙之外,老师担得起学生一拜。事已至此,本宫必定紧追案情,老师放心便是。”
“殿下诸事繁多,不易受扰。”薛渝拱手道,“老臣先行告退。”
“老师慢走。”
…
主臣相谈甚欢,倒是各尽其词。送走薛渝,周昱禛转身便回东宫召见永定侯与段骞,商榷案情处置此事。
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东宫相安无事,恒王府中却如同才被闷雷席卷,自天际而来的乌云层层叠叠于前厅楼廊间,四处穿梭的下人尽数敛声屏气,只怕略多一处杂声,便要性命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