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妥当后,主仆二人便原路返回,这一道儿差人试探四皇子的踪迹,等至小宴别院的抱厦中,果然见周瑾然四仰八叉地卧于先前搭好的软塌上,一条腿高搭于桌案角,碧水螭吻玉佩上系着的流苏自他腰间垂散于地,令有外衫松松垮垮地挡于身前,一手掩面闭目养神。
他这幅放浪不羁的小憩之势搁在寻常女眷眼前,一早便悄然避开。便是如今飞红瞧见心中亦隐隐起鼓,脚步微顿,不敢再扶姑娘往前。
然薛如意抬手推开她的手,兀自漫步上前,细细打量着周瑾然的面容。但见那人如今眉眼紧闭、呼吸匀称,应已醉酒入眠。她心中暗喜,忙俯身拣那垂落于地的外衫,却未等手指触上那衣角,便听头上传来一声低语,“做什么?”
唬的她身形一颤,忙直起身往后退了半步,这才看清那方才看似熟睡的四皇子如今正横眉盯着自己,心中兢惧一瞬,忙收敛神色,乖顺福身道,“可是臣女搅扰了殿下的美意,臣女在此给殿下赔罪。”
四皇子忙坐起身,也知自己如今正于外臣家中,方才形容举止未免失礼。顿时面露赧色,摆手示意。但瞧她眼熟,一时想不起她到底是何人,慢吞吞道,“薛…离珠郡主的妹妹罢,本是我举止不当,你不必如此客套。”
停顿一瞬,又恍然续道,“多有得罪,还请姑娘见谅。”
薛如意见状先是一愣,抬眼见他眉间神色不似伪作,抿唇笑道,“此处原先并无外人,殿下自憩自然无妨。只是臣女未曾料到殿下会歇于此处便私自前来,搅扰了殿下的好梦。”
见踏上之人微微蹙眉,抬手指了指他腰间挂着的玉佩,又怯声道,“方才来时,见殿下的外衫与玉佩尽数垂落于地,怕此处是穿堂风,殿下醉酒后过风易引头疾,故想着拣那外衫给殿下披上,这才惊扰了殿下。这是臣女失礼,还请殿下恕罪。”
言罢再福身,自鬓间玉钗上垂落的珠串儿于她面颊前轻巧打着千秋,尽数遮住她的面容。
虽看不清她如今的神色,但听她语意怯懦,又想起她方才于席间侃侃而谈,四皇子也不忍斥责,直起身连连摆手,“这是薛府,你行至何处皆妥。何来叨扰之意,你过于小心了。不过……先前未曾见过,你应是薛太傅的另一位娇客?薛三姑娘?”
想那二房双姝容貌相当,眼前这人的年纪容貌皆与旁人不同,既是薛府的姑娘,那也只能是那庶出的三姑娘了。他这般试探后,果然见薛如意颔首,扬眉笑道,“殿下所言极是,正是臣女。先前未曾与殿下见过礼,私以为众位姐妹坐于一处甚少有初识之人分辨清楚,不料殿下颖悟绝伦,自与旁人不同。”
她本想着以好言好语来恭贺四皇子,却是忘了周瑾然本好习武,并不吃这一套恭维。如今兀自斟词非但入不得耳,反更像是冷嘲暗讽,听的四皇子讪笑起身,拱手示意,“你坐,久未回席,皇兄与薛三公子只怕也要记挂,我先回席去了。”
薛如意心下暗惊,见他果真要走,如今一时心急,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跃步拦住,“先前来时三哥哥与姐姐还曾提起,若是殿下不胜酒力,尽可在此歇息。若是因臣女行为莽撞搅殿下未曾缓过神便回席间强撑,只怕兄长与姐姐还要斥责臣女。既是您不愿与臣女同在抱厦,臣女告退便是,不必惊扰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