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意一落,她便躲至四姑娘身后,那模样与被察觉偷吃糕点的杏仁如出一辙,“这话只今日与二姐姐说一回罢了,姐姐可别与三哥说漏了嘴。我前儿还与三哥哥说笑,求他再给我带回诗集呢。倘若叫三哥哥知晓我偷听了他的墙角,还传给姐姐说笑,我怕他恼我,日后再不愿搭理我了。”
说这话时娥眉浅蹙,一张小脸儿凑成一团去,直唬的她二人失笑,无可奈何地摇头,“好好好,什么都依你,你放心,这话传到我这儿也就完了,再没有第四个人知晓此事。况且,你是家中最小的,兄长们疼你还来不及呢,恼谁也不会恼你不是,竟会唬人。”
四姑娘也跟着抬手推她,不过她的性子更似薛绍,虽与五姑娘同胞,到底比她沉稳些,只在旁附和道,“五妹惯会撒娇唬人,之前失手砸碎了二哥常用的笔洗,不等哥哥说什么,她先委屈巴巴地过去撒娇,二哥哥纵是有气,也被她给折腾没了。”
“咱们的这位幼妹鬼精灵呢,”看五公主这一躲,自鬓间垂落的珠钗歪了半寸,忙抬手给扶正,温言道,“如今尚未出阁,只知道在家撒娇,日后自己出去走动又会如何?你两个同胞,四妹妹的性子更像二叔一般稳重,五妹妹……婶娘也最是个温婉端贤的性子,怎么你连婶娘也不像,总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一般。”
“似姐姐所言,我可是家中最小的,年幼时性子天真烂漫些并无大碍,谁让我兄长与姐姐们比旁人多呢。”五公主笑的腹痛,缓了好一阵儿方回过神,话锋一转,忽老神在在地问道,“一报还一报。我也正有一事要问姐姐。傅家姐姐是谁人?”
此言一出,薛绛姝险将口中的茶汁尽数喷回盏中,忙借着掩面拭唇的功夫收敛了神色,抬眼嗔她,“这又是打哪儿听来的话。”
五姑娘笑道,“从前虽未曾听姐姐提起过,也未曾在锦绣阁见过听过此人的名号,不过总听闻傅家的下人差人送帖子来,给姐姐备下不少贺礼,那杏仁十之八九也是此人赠与姐姐的罢。我想着此人与姐姐的交情必定非同寻常,这才走的近呢。可惜不知她的手足头面,倒是个神秘人物。此人该不会……”
“你这丫头心思倒多,整日只满心盘算这种事,惯会胡思乱想。”看她语出惊人,薛绛姝忙开口打断,面不改色地辩道,“此人身子不大好,自幼便卧病于塌,甚少出府走动。也不止是我,待旁人他也是如此,只是你不知而已。你若再问,我可就将你方才所言一五一十地告知三哥哥,看你还舍不舍得要什么诗集。”
“不过是随口一问,二姐姐何苦唬我,再不敢问了。”随口一唬,五姑娘也顺势躲于她胞姐身后,姐妹笑做一团,等街上人流尽散、想是太子与张尔珍的迎亲队伍已入皇城方才起身回了薛府。
至此,京城中传了数年的风声尽数戛然而止。人人知晓大周太子妃出自颍国公张府长房,与薛家再无干系。大婚未过多久,二皇子恒王与其生母张贵妃上表有意工部尚书府嫡女王懿芩,愿以正妃之礼迎娶王氏女,请圣上允准。
皇帝虽爱操劳政务,但对膝下子嗣娶亲并无过多干涉,虽觉以王懿芩的家事配恒王正妃志伟略差了些火候,但看儿子有意如此,宠妃又时常在耳畔吹枕边风儿,王懿芩本身品行无甚大错,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点头应允。
只是才筹备过太子的婚事,入秋冬后便是宫中数位贵人的寿辰,内务府一时张罗不周,只得将此事徐徐延后,婚事虽定下来,何时送庚贴婚书却是遥遥无期,不过是吊着王家的胃口罢了。
安王自京外回来后虽不似太子与恒王一般为圣上分忧,大多时候是在王府中吟诗作对、或是与邕王走的近些,看似不问世事只知风流,然偶尔心思活跃入福宁殿时,总是恰到好处地提出谏言。他出京走上这一趟见惯了大周上下各地的民情府制,又有周昱禛在旁时不时地提点,倒是让皇帝刮目相看,恩赏接二连三地赐进安王府邸,连带着其生母庆贵嫔在宫中的地位亦是水涨船高,借着深秋太后寿辰时,以安王母子相送的贺礼心思巧妙、侍奉得体为由晋封其为庆妃,任钟粹宫主位,享一品后妃俸禄。
这庆妃入宫数十载不温不火,即便是生养了皇子,亦未曾在皇帝眼前留过多少旧影,直至今岁开春时还只是个小小的嫔位,不料才过半年便恩宠涨如洪潮,竟是从嫔位名列四妃,羡煞旁人。
此番皇恩浩荡,惊的不只是钟粹宫一处,重重宫苑中波澜四起,无数双眼睛盯紧了安王母子。张贵妃闻声后更是失手砸碎了好几套茶盅,银牙紧咬,恨不得将庆妃撕个粉碎,“从前只顾着盯着皇后与淑妃哪几个闷头虫,不料这庆妃悄无声息地待了数十年,如今一不留神竟叫她占了便宜,真是叫本宫恶心。”
初抱怨时,恒王与端静公主自不敢应声,尽数顺着她的心思。念叨的愈久,兄妹二人便愈觉不快,到最后端静公主干脆以孝敬太后为由躲去寿康宫,恒王亦怨道,“不过是升了个妃位罢了,似母妃所言,那庆妃入宫数十年,至今日才算得个封赏说到底也是父皇看她资历深厚,可怜她罢了。母妃受圣宠数年,是仅次于中宫的贵妃,您又何必在意此人。”
恒王一向孝顺,难得在气头上如此反驳她,听的张贵妃浑身发抖,如今也顾不得故作贤顺温雅的仪态,指着他门面便斥,“你如今倒是看的开了,本宫如此心急,还不是为了你!一个庆妃不足为奇,本宫岂会将她放在眼中,要紧的是她生的那个儿子。那安王近日在朝堂上极得陛下的青眼,你不会不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