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怀义闻言好悬背过气去,抬手便赏了她一个暴栗,无可奈何地喟叹,“你可真是我亲妹妹。坑人啊。”
到底还是心疼,手风虽紧,等落上她的额角时便如春絮拂水,只轻巧地抚过那几缕碎发便收回。她也不躲,反而歪头笑道,“这不是看三哥心中有气,想着让你发出来,免得借酒消愁明日闹头疾么。况且……”
笑过便正色,一字一顿道,“我也知道三哥是因担心我的安危名声,想哥哥方才出言帮衬也是信姝儿的缘故。姝儿虽不才,但这规矩不敢有半处失仪,三哥放心就是。”
虽知她有主意,然她甚少为了外人与自己正色,终究是应了一句“女大不中留”,一晃数年,从前一心当幼子护着的亲妹如今竟也另存心思,再不是他能插手管的了。停顿良久,他长叹一声,摇了摇头,“你有心便好,三哥能护你,旁人未必答应。这人愈长便愈该避嫌,切莫叫人捉住把柄。”
语意初听时虽是漫不经心,然完完整整蹿入她的耳中宛如山石压顶,将她心头才滚起的滔天巨浪尽数抚平。她心中大喜,忙起身去捉兄长的衣袖,挑眉笑道,“多谢三哥替我周旋。这情分姝儿记下了。”
“兄妹之间何必外道。况且若真要听一个‘谢’字,也不该是从你口中说出,而是他。”薛怀义冷笑,没好气道,“我看此人心居叵测不堪为任,要想进咱们薛家的大门,便争气些往上走走,别以为送一只猫就能把人打发了。你有心,我可不同意。”
看他这副“心软嘴硬”的模样薛绛姝便连连失笑,忙颔首安抚道,“是是是,三哥言之有理,是该传入他耳中。我先替他记下,这句谢意也是替他说与哥哥听的。好三哥哥,今日暂且饶了我,明日拜年多敬你就是了。”
恰逢五姑娘又拉着薛怀礼一道儿出来看烟花,兄妹二人这才迎上前与众人围于一处说说笑笑,才将先前的话头掩饰过去。良夜半宵、爆竹声声,众人只顾着让礼说笑,自然未曾有人回身留意廊下暗处那一道影子,藏于袖中的手指紧握成拳,满目戾色。
...
人自打上了年岁,精神头虽看似足,可那身子如同倾厦一般摇摇欲坠,一阵轻风便可至土崩石裂,再想回原状是势如登天。除夕夜里按着往年的规矩守岁过子时祭拜,旁人拜礼后尚能各回院子里补眠与往常无异,不料老太太这一歇下竟足足五个四个多时辰未曾起身,等至用早膳时红袖进去服侍老太太起身,才知半夜里竟起了高热,早昏睡过去。
众人大惊,忙下帖子捉小郑太医过来给请脉。所幸老太太往日里靠补药羹汤保养的不错,如今也不过是祭拜时一冷一热拂了风、夜里又积食,开了两通疏心怯热的汤药方子、又熬了一盏甘草汤催老太太吐出隔夜食,这才算转过气来,有惊无险。
虽无大碍,不过年长之人到底比不得小辈能折腾,此番病好后老太太的精神头儿便大不如从前,大多时候都是恹恹的惬于软塌上,有时说上几句话便觉懒怠,三五日便需靠补汤盯着,再没有插手大房、偏疼那个孙女的心思,更不提应薛如意的心思去接什么袁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