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立秋过后,大周各地学子按规参加秋试。十年寒窗苦读,只为一朝考取功名,进京谋一官半职光宗耀祖。
秋试本为童生进举,故而各地秋闱考题皆由州县分派,中举者再等来年入京会贡,择才纳贤在朝中大展宏图、以昌国力。原本各州县按部就班地举行秋试会审,谁知尚未等接榜时,以苏州、扬州为主的各地县府学子忽起暴乱,扬言州地官员有先提前透露考题之嫌,此番秋仕上榜者大多是与官府勾结、重金贿赂上级官员收买考题,州府以权谋私,暗中掉包寒门出身的学子的答卷、中举的名额尽数是出身富贵门第的“金膝饭桶”,斩夺学子的出头之路。
寒门子弟心有不甘,自然去击鼓鸣冤、上书州县下面官员以权谋私之证,然官官相护、人一进衙门未等见着县官便被投入大牢、有闹事者尽数已山贼惊扰城中百姓为由投狱,等来年问斩。
更为不堪者,苏州的一位李生不满于朝贵与官员勾结,明冤报官时被那员外郎的恶霸儿子率家丁打断他的腿骨,那恶霸去他家中闹时觊觎他才娶过门的新妇貌美,直接将其妇强抢回府,将李生家中打砸掠夺一番,原本家中便重病缠身的老母一夜之间撒手人寰,李生卧病于塌,如今家徒四壁,也只邻院一孤老看他可怜,时常上山替他采药医治,苟延残喘。
学子出身虽贫,但心高骨傲,满腔豪情不压驰骋沙场的兵将。此事一出,苏州城内的所有的参试秋闱的学子与贫苦百姓当街游行伸冤,结果自然是为首之人被以暴民为由押入狱中加以极刑。余下寒门学子不堪忍气吞声,联合扬州、鲁州、申州等地受官府打压的学子联名上奏,将这份万民书送至皇城。
那份呈辞中不止夹带着各地徇私枉法的官员名单,更直指是受京中国子监祭酒钟秋、博士刘本与当朝太傅薛渝。
这刘本祖上亦是勋贵出身,当年春闱时是圣上钦点的榜眼,后受拜于薛渝门下,分至国子监务工。他为人虽略过圆滑,但心思谨慎、敬贤礼士,所作文章虽不及同僚辞藻华丽、但字字珠玑、笔酣墨饱,倒极得薛渝的赏识。
如今朝堂中尚能独当一面的年青朝臣中,唯他是薛渝最得意的门生,便是皇帝从前看他作的文章也曾称赞其有“薛氏风骨”,如今出事,正是谁人都未曾料到的。
况且这份辞呈上还有薛渝的名号,亦是震惊朝野。
厉斥半晌,又在李福安与周昱禛的劝抚下缓和半晌,皇帝这才平息怒火,抬手示意他起身,“薛卿见这份万民书,就无半句申辩么?”
薛渝不敢起身,深深俯首,“回陛下,老臣以为泄露考题事小,各州县官员徇私枉法、残害百姓为大。还请陛下先派人调查各地官员是否真果真以权谋私,如今各地学子死伤至何种程度。若呈书上所言属实,此罪祸祸滔天,还请陛下彻查此事,以安民心。”
他言罢俯首,额头直扣于地。周昱禛在旁拱手劝道,“父皇圣明,儿臣以为太傅所言无差,当务之急是朝中钦派官吏去各地探查,若情况属实再行审讯。况且薛太傅虽是儿臣的老师,但学子科举由国子监主理,太傅大人未曾插手,说此事与他有关,儿臣不敢苟同。”
未等皇帝开口,张高煦先嗤笑一声,侧身朝他笑道,“薛太傅是太子殿下的老师,师恩如山,太子殿下闻信为其求情也是人之常情,不过这份万民书是各地学子联名上奏,有万人亲眼所见并留名上告,难道太子以为,是这些寒门出身的学子构陷的薛太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