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消息传入薛府时,薛渝正于纸上草草书写,薛怀峰推门而入,如今也顾不得礼仪规制,匆匆拱手让礼,锋眉紧皱,“父亲。”
案前之人却不动,仍是慢条斯理地勾着新墨,宋氏在旁帮衬研磨,眼角红晕微添,看他进来勉强笑道,“今日回来的倒早。”
薛怀峰颔首,踌躇道,“今日朝堂上并无要紧的事,儿子便点卯回来。母亲如今……”
未等言罢,宋氏轻笑一声,起身道“玉容歇下了,我便过来帮衬你父亲。正好老爷也写完了,你有什么话与你父亲说就好,我去瞧瞧你妹妹。”
心中虽有疑虑,但如今朝事迫在眉睫,他来不及多虑母亲的意思,恭谨送母亲出了书房,方扣门道,“父亲,安王殿下与曲大人不日便至京城,刘本如今……什么都招了。”
薛渝闻言手指微顿,豪上墨汁渐有低垂之势时方不动声色地摞于笔洗上,缓声问道,“什么都招了,段统领已领命去他府上抄家查案了罢。”
“是。”他颔首,眉头愈深,“儿子听到的消息,是段大统领从刘府的冰窖底下又发现私库,其中堆积无数金银财宝与各地官员贿赂的名单账目。”
停顿一瞬,他长吁一口气,“圣上闻信后震怒,已下旨将刘家上下人等尽数投入监牢,抄家封府。”
“这是情理之中。”薛渝点头,不以为意地拢了拢袖口,“圣上最厌徇私枉法之辈。当年的言府就是前车之鉴,刘本这条命,只怕也保不得。可以他家中亲眷,亦被牵连。”
他愈云淡风轻,看的薛怀峰心中没底,便愈发急躁,上前道,“父亲刘本不觉有异么?他曾是父亲最得意的门生,不料如今被查出真相,竟是这般奸诈小人。”
“他考取功名那年你才多大,如今时隔十余年,即便他当初心性高洁,在官场沉浮多年,变成如今的德行也并非骇人听闻。也许是他本性便是如此,只是从前胆小怕事,不敢彰显出来。如今小人得志,觉得自己的位置坐的稳,生出狂妄之意来。”放眼往窗外打量半晌,薛渝似摇头自嘲,兀自哂道,“为父虽活至今岁,也终究有看走眼的时候。”
“父亲门下学生诸多,他一人所为,自然与父亲无关。”见一向严厉的父亲似乎于一夕之间纵然苍老,他心中一酸,连带着语意也冲了几分,“他如何倒无所谓,儿子只怕他会牵连父亲。毕竟朝中人人皆传他刘本是父亲最得意的学生,一言一行皆是您的风骨。近日朝中某些人心思蠢蠢欲动,已再上奏三弹劾父亲。刘本性子绵软,若是他将祸水东引,牵扯到父亲身上,这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