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看我一眼,也在我边上平躺下来。我一侧头,刚好能看到他英挺的侧脸,迎着西下的阳光,清爽明朗,在这个空旷的北方,勾起人心头阵阵暖意。
“筱柔,干嘛一直看着我?”二哥弯了嘴角问我。
我红了脸,却还是梗着脖子跟他犟嘴:“你没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二哥陡然一个翻身,像小时候那样,呵呵笑着就要来饶我痒痒:“小丫头……”
我立刻笑得花枝乱颤,左右躲闪着,一转头,脸颊刚好擦过他的嘴角。立刻就愣住了。呆呆看着他干净的面孔,正要开口掩饰莫名腾起的尴尬,就听二哥“嘘”地一声打断了我。
“筱柔,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我噤了声,翻过脸把耳朵紧紧贴着地面,凝神细听。一阵隆隆的响动,由远而近,震得地面都跟着颤动起来。眼下,整个旷野寂静无比,听得人愈发刺耳惊心。
“马?”这个念头一出现,我就像是突然被开水烫到了一样,不由得惊叫着弹跳起身。
“不,是马群!”二哥又认真地听了一会儿,镇定地看着我:“我甚至能感觉到那种腾腾的杀气!”
“怎么办?”
二哥没有说话,紧紧捏了一下我的手,转身叫起了还在休息的纹箫和那一队侍卫。
“大家振作点!北方有马蹄声,听这阵势人数众多,”二哥一手扶了我上马,又牵过了自己的马匹,冲着侍卫们吩咐:“这些人马来意不明,眼下,玉门关就在前方,我们即刻打马启程,过了玉门关,这就安全了!”
大家立刻寻了自己的马匹,纷纷上马继续赶路。
一路狂奔。
不一会儿,就听到“噗通”一声闷响,身旁的一匹马突然栽倒在地。马上的侍卫随即一个就地翻滚,向前避过了倾轧。
二哥连忙翻身下马,一把扶起了那个坠马的侍卫,“怎么回事?要紧么?”
那个侍卫,坐起身,抬手摸了摸周身,好像也没伤到哪里,这才开口:“殿下,属下没什么要紧,只是马太累了!”
后面又有人开口:“殿下,我的马也快要不行了,嘴里只吐沫子……”
“是啊,是啊,我的也是……”侍卫们纷纷附和。
“那群人马还在……”二哥贴着地面又听了一会儿,脸色为难起来。
我翻身下马,按住他的手,劝说:“哥哥,再休息一会儿吧!这两天,马不停蹄地赶路,大家都累了。即使人可以忍着,马也是吃不消的。”
二哥看我一眼,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点头答应,又让出自己的坐骑,吩咐了一个侍卫快马加鞭,赶去玉门关报信。
我们这一行人,只得再次驻了马原地歇息。
刚坐下没多久,便听到前方远远传来笃笃的马蹄声。正是刚刚出去报信的那个侍卫。
“怎么又回来了?”二哥一手拉着我,急忙起身。
那个侍卫,急急驻好马,奔上前两步,双手一抱拳,惊急开口:“殿下,前方去玉门关的道路已经被人截断了!属下一见情况不对,急忙调转了马头赶回来报信……”
二哥略一思索,才挥了手,让他退下。
“怎么了?”
“一场硬仗大概是免不了了……”
我才要继续追问,却被他一手抓住,我错愕地抬起头,这才发现他一向气定神闲的脸上第一次显露出无比的严肃和庄重。
二哥转身召集起一众侍卫,用一种不同以往的冷硬声音开口:“众位兄弟长久追随于我,李宗谕在次谢过。眼下,我们后有追兵,前有埋伏,一场死拼在所难免……”
他的话音未落,就被一个侍卫蓦地打断:“殿下什么都不用多说,属下,誓死效命!”
“誓死效命!”众侍卫忙跟着跪倒在地,齐声开口,不见一丝的犹豫。
看着面前这一张张年轻坚毅的脸庞,我的泪意渐渐侵袭上眼底。他们整齐地跪在这里,心里必然也清楚即将到来的血拼,生死难料,可是依然决然地齐声高呼‘誓死效命’!我不能准确地明白支撑着他们忘死的动力,却还是为这样的动力深深慑服。
远处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可以看得到高举的火把,步步踏来,像是要直直冲撞进人的心里。
人惊马嘶风飒飒。
火光照耀,刀剑泛着金属特有的冷光,迅速袭来的人马潮水似的横亘在眼前。
眼前的这群人个个黑衣劲装,刀剑向前,驻马在后,齐刷刷霍然合拢,目露凶光,将我们团团围在中央。
二哥一把拉了我上马,护在胸口,转身又吩咐贴身的侍卫照顾好纹箫,手一紧抓缰绳,脚夹紧,对着还在愣神的我说:“小心了。”一声长啸,马蹄高高扬起,一马当先冲了过去,转眼间冲进重重包围的火圈。
刀声、人声、嘶喊声,不断夹杂着阵阵刀入皮肉的闷响,都像咒语一般往我的耳朵里钻去,震得人头痛不已。淋漓鲜血四处飞溅,滴滴落到身上,滚烫灼人。明明做好了心理准备,面对如此的残忍,我还是有种不能接受的感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定下心沉沉气,拽紧二哥的前襟,打足精神四望。一片修罗场中,地面上的尸体越来越多,血腥气阵阵拂到鼻端,胃里闷闷的,憋得难受不已。
二哥正在跟一个红脸的黑衣大汉缠斗着。那个人,手腕上已是鲜红斑驳,一把弯刀舞得虎虎生风,双目炯炯,却是死死落在了我的身上。
这种目光,阴狠犀利,志在必得,像是有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我心底一沉,难道这群人要针对的是我么?这个念头一浮现,心里陡然一慌,竟是不由自主松开了紧抓着二哥的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