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掌门?”梅寻抬起头来,看了看这张脸,除了一个肌肉虬实,一个温文尔雅外,口鼻眉眼十分中居然有九分相似,便道:“原来是这样,早就听周大哥说他有一个同胞哥哥,却没想到就是铁扇门的周掌门,幸会了。”
梅寻随口一说,周若谷反倒大出意外:“他跟你提过我?”梅寻点点头道:“是啊,怎么了?”
周若谷手里的折扇抖了一抖,似乎有些不自然:“没想到,他还认我这个哥哥。”
梅寻疑惑道:“周掌门,你说什么?”周若谷连忙摇摇头道:“啊,没什么。哎呀,梅寻姑娘的手臂受伤太严重了,我先带你去包扎一下。”
梅寻低头看看,她的臂骨本就被慕容海折断,刚才又在和摩礼迦的交手中震伤,现在整条胳膊都肿了起来,便道:“那就多谢周掌门了。”
周若谷扶起梅寻,带着她找了一处医馆,进门道:“大夫,有跌打正骨的膏药吗?”
“有!”一个学徒走了出来,看看梅寻的伤势,有些为难道:“哎呦姑娘,真是不巧,您这不光是骨头断了,而且已经错了位。我师父上门看诊去了,我不会正骨,要不您先等等?”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没看见伤得这么严重吗?”周若谷有些着急。学徒为难道:“就是因为这么严重,我才不敢乱动啊,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可……”
“废物!”周若谷骂完,意识到有失风度,想了想道,“这样吧,你把膏药给我,我自己来正骨。”学徒惊讶道:“您会正骨?”周若谷道:“无需多言,给我药就行了。”
学徒半信半疑,答应一声,取出些白药来交给周若谷。周若谷扶着梅寻坐在一边,拱手道:“姑娘,在下要帮你正骨,必须得触碰玉体,在此先行告罪了。”
梅寻轻轻笑道:“江湖中人,又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女子,哪来那许多娇气?周掌门是为了治病,我感激还来不及,请不必如此。”
周若谷点点头,取过剪刀将梅寻右边的半幅袖子剪下,拿清水洗去上面的血迹,显出一条纤白如藕的手臂,带着微微的红肿。周若谷怔了一会儿,轻轻捏住梅寻的臂肘,道:“会有点疼。”说着,喀嚓一声,梅寻不由得攥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断骨固然疼痛,可毕竟发生在一瞬之间,正骨却是在等待之中降临,因此痛楚更胜。可是梅寻性子坚忍倔强,硬是撑着,不肯发出一下呻吟之声。
周若谷手法倒是不错,接合准确,敷上白药,缠上绷带,再以夹板固定住。轻轻按摩了几下,推走凝淤的血气,起身道:“得罪了。”梅寻摇摇头,站起来欠身道:“周掌门哪里话,是我该谢谢您才对。只是没想到,您还懂医术,这倒没听周大哥说过。”
周若谷道:“嗐,算不上懂什么医术。只不过少年时游历江湖,跌打损伤的只能自己治,慢慢摸索出来点门道而已。”周若谷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个,关于我,淳义他还说了些什么?”
梅寻觉得周若谷有些奇怪,但仍然照实回答道:“他说他少年时和您相依为命,后来他进入少林学武,投身军旅,再后来,兄弟两个就很少联系了。”
“别的呢?”
“周大哥很少和我谈论他的私事,这些也只是我和他闲聊时大略听到的。”梅寻坦然道,“说实话,周大哥并没有跟我说起过他的兄长叫什么,我刚才也是看您和他长相相似,才胡乱猜出来的。”
周若谷怅然道:“啊,这样啊,好的,好的。”
梅寻不知道他们兄弟间发生了什么,但她素来不爱探问别人的家事,况且现在,她更关心另一件事情:“周掌门,说起来,我还想问您一下,周大哥为什么会让您来暗中保护我呢?难道他早就知道我会遇到什么危险吗?”
周若谷轻咳两声,道:“啊,没错。你不是要来追易容成金国使臣的血鹰帮人吗?怎么不和淳义说一声呢,多危险啊。淳义担心你,又觉得你好像是有什么心事,就拜托我来暗中照顾,要不是刚才那两个同党实在了得,我也不会在姑娘眼前露面。”
“不,他们不是血鹰帮的人,不是!”梅寻突然摇摇头,大声喊了起来,引得医馆中人人侧目。周若谷诧异道:“姑娘说什么,谁不是血鹰帮的人?”
梅寻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道:“啊,我是说,那几个金国使臣,他们不是血鹰帮的人,议和之后随行北归的,才是假人。”
“姑娘如何确定?”周若谷的脸色越发阴沉,平素细心的梅寻却并没有发觉,犹豫了一下,坚定道:“总之,我已经确认了,之前是我弄错了,周大哥也弄错了……吧?”
周若谷想了一想,突然一拍桌子:“既然姑娘已经知道了,那我也就不再替淳义隐瞒了。”梅寻讶道:“周掌门你说什么,难道你们早就知道了?”
周若谷点点头,道:“是啊,其实假使臣议和的当天,淳义他就发现了。可是他知道姑娘的性情,不想让你因为那晚出手伤了他们的事情而心怀愧疚,这才一直没有告诉你。”
“真的?”梅寻的眼中出现了一丝久违的明亮,忽然又有些犹豫,“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还要放我出来呢?”周若谷一笑道:“姑娘扪心自问,你这趟出来,真的只是为了追捕什么血鹰帮余党吗?有些事情,若不让你亲自确认,你和淳义之间,只怕终归会有芥蒂吧?”
梅寻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心里却是说不出的释然和欢喜,自言自语道:“太好了,周大哥没有骗我,他不是血鹰帮的人,太好了,太好了。”
周若谷嘴角微微上扬,道:“既然如此,那姑娘就请回临安去吧。”
梅寻的笑容突然僵住了,脸色渐渐变得冰冷:“既然误会已经解开了,梅寻自有打算。圣上许我三个月的时间,我在这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还要待一段时间。”
“是为了慕容海吗?”周若谷冷不丁一问,梅寻扭头看着他,眼神中有些强行掩盖的惊慌。周若谷笑道:“我一路跟着姑娘,你方才和慕容海交手,我当然也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