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秋剪风和叶绝之拜别万俟元,回归华山,衡山弟子尽皆出门相送。
万俟元恨恨道:“秋副掌门的剑法,老朽还未能窥其全貌,却便要离开,当真是可惜啊。”秋剪风笑道:“我这未学成十分之一的剑法,哪里入得了您的法眼。我看您是瞧上了我这一对双剑,想要收入囊中了吧?”
万俟元笑道:“秋副掌门真会开玩笑,我就是再爱剑,也不能红眼华山的神兵。确实是这套双剑剑法,各行其是又浑然一体,让老朽大开眼界。”秋剪风道:“蒙万俟掌门不弃,让我看了您这新创的祝融五神剑法,虽未大成,已可见尽收衡山剑法精妙之意。唐刀大会还有六年,到时候便看万俟掌门大展神迹了。”
万俟元豁然大笑道:“老朽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不过今年八月十五,照例是五年一次的五岳论剑之时。到时候,可以让我这宫、商、角、徵、羽五位弟子,来领教下秋副掌门的高招。”
金宫、古商、梁角、黄徵、温羽,乃是万俟元最得意的五名弟子,也是分掌衡山五峰的首座弟子,皆为相貌堂堂、潇洒飘逸的男子,性格却各有不同。秋剪风听了,心中却略有不悦,暗想我堂堂华山派副掌门,你却只派首座弟子和我切磋,岂非是看不起人?
其实万俟元豪放疏荡,并未在意这些,秋剪风也没有发作,不动声色地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恭候衡山派的高招了,告辞!”万俟元也并未察觉,回礼告辞。
叶绝之见秋剪风要走,急急低声对万俟元道:“万俟掌门,那燕常……”万俟元道:“叶少侠放心,目前血鹰帮势大,老朽自会小心行事。”叶绝之点点头,正要再嘱咐两句,却听见秋剪风的招呼,连忙抱拳离开了。
二人相对无言,可是走出数里路后,秋剪风忽然开口问道:“燕常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叶绝之怔道:“燕……燕常,你……不是都看见了吗,他自己挣断了铁索,杀了看守他的两个人。出洞的时候正好被我撞见,他发狂地抓住我,结果脚下一滑,我和他一同滚下了山,他自己被一块尖石戳穿脖子,就这样死了。”
看着秋剪风凛然的眼神,叶绝之低头道:“剪风,你……你不相信我么?”
秋剪风看了叶绝之一眼:“当时若不是为了解释你身上的伤,我当时就该问清楚,他真的发狂了吗?”叶绝之连连点头:“当然,你没看见他自己身上的皮都被割走了,那能不是发狂吗?你……你被这样看着我啊,难道你以为是我割下来的不成?”
秋剪风回过头:“谅你也没这个胆子。行了,咱们还得先去一趟嵩山,跟那赵怀远说一下这段时间的情况。”叶绝之点点头,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秋剪风感觉叶绝之今天有些奇怪,不过他平素也不敢和自己随便搭话,自己也不想同他说什么,便就这么沉默地走着。当晚,因为错过了宿头,两人只能在荒野中露宿。
叶绝之照例捡来树枝落叶生好篝火,又摘来一些野果洗干净,再用箩筐陷阱捕住两只兔子,烤好之后,将外层的碳灰用小刀刮去,让秋剪风饱餐一顿。
叶绝之好歹也是在酒楼里做过伙计,做饭的手艺虽不精细,但味道还是不错的。秋剪风吃饱了之后,有些疲倦,便将背后的墨玉双剑卸下,躺在松软的干草堆上道:“前半夜你来守,后半夜叫醒我,当心不要让火灭了,两匹马也要喂夜草。”
叶绝之“嗯”了一声道:“没事,你睡吧。”秋剪风也“嗯”了一声,手托香腮,另一条手臂将墨玉双剑揽在怀中。不一会儿,叶绝之的背后便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他梗着脖子,丝毫不敢回头看,仿佛怕玷污了什么神圣的东西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秋剪风被一阵锐利嘹亮的鸟唳声惊醒,揉开惺忪睡眼,却见到篝火已只剩残烬,叶绝之却不见人影,心中奇怪,便提声喊道:“叶绝之,叶绝之?”
“来了,来了!”刚喊完两声,叶绝之就慌慌忙忙地跑了过来。秋剪风不悦道:“这大半夜的,你做什么去了?”叶绝之支支吾吾道:“刚才……有狼,我去给它赶跑了。”
秋剪风细看他的衣服,前胸被撕开一个口子,却不像是野兽撕咬的样子,更像是被人扯开的,而且面色通红,似乎热血难平,心想:“莫不是这附近竟有野青楼妓院,他耐不住了不成?”却也懒得去管,摆摆手道:“我还是有些乏,后半夜你接着守吧。”宋绝之点点头。
在她闭上眼睛之后,两个暗红色的身影一晃而过,天空中飞过一对巨大的白色翅膀。
又大半个月后,两人来到了嵩山,由程斐引着上山,面见赵怀远。看茶见礼之后,秋剪风便把南下这一番经历大略说了一遍,不过将一些人和事隐去了。
不过数年,赵怀远的头发中竟夹杂了几根花白,听完秋剪风的话,不由得感叹道:“没想到血鹰帮如此穷凶极恶,竟悍然进攻衡山,还将消息封锁得死死的。秋副掌门你先为我嵩山除恶,又解了衡山之围,可算是整个五岳剑派的大功臣啊。”
秋剪风颔首谦道:“赵老掌门过誉,剪风惶恐。血鹰帮确实罪大恶极,柳沉沧更是武林公敌。依剪风愚见。如今他们伤了衡山,便算是公然与我五岳剑派为敌。如此邪魔外道,就该大家联手诛之。希望赵老掌门能振臂一呼,我派方掌门也必然答允,到时候五岳联手,何愁血鹰帮不灭?他柳沉沧就算武功高强,还能敌得过五派掌门联手的五岳擎天阵吗?”
这几句话说得既诚恳又急切,赵怀远摇摇头道:“以多欺少,不是正派所为。更何况,若血鹰帮真的大限将至,自有天道灭之,岂是人力所能左右的?不妥不妥。”
秋剪风心中蔑然一笑,她知道赵怀远虽然是武学大家,可自幼受教在二程门下,学了一肚子诗书礼义,信的是“存天理,灭人欲”的理学之说。敬他的,说是文武兼备,君子之风,更多的,便要说他是迂腐不堪了。
因此,对于这样的回答,秋剪风并不意外,不过她本来也没抱太大的指望,便起身道:“赵老掌门说的是,是剪风冒昧了,不过我这一出来半年多,华山派还不知我的行迹,衡山派还在修整,还请赵老掌门帮忙报个信。”赵怀远点头道:“这个自然,五岳之间自有相互通信的信鸽,我这就让人送信给方掌门。”
秋剪风谢过,转身正要离开,赵怀远问道:“对了秋副掌门,你此次南下,可曾见到过小儿吗?”秋剪风驻足转身,平静道:“未曾与赵少掌门谋面,若日后能见到,我再跟您报个平安信。”赵怀远叹口气道:“这样啊,那有劳秋副掌门了。”
两人走出门,却见程斐仍然等在院中,一见他们,便问道:“你们可知道少掌门现在怎么样了?”秋剪风一怔道:“您是嵩阳书院管家程斐老伯对吧,曾听赵少掌门提起过您,说您待他极好。不过方才赵老掌门已经问过了,我此次南下,并未见过少掌门。”
程斐看着秋剪风,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让秋剪风和叶绝之莫名其妙。
就这样,一切都尘埃落定,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日子平静地过去。不过就在这一年,粘罕西征大辽,在大漠中激战三天三夜,受到辽军和契丹义军的前后夹击,再次大败而归,在朝廷上受到排挤,失去了兵权。至此,当年威名赫赫的大金第一勇士,风光不再。
兀术心直口快,看不过去想要说两句,却每每被粘罕压下了话头,并叮嘱说他现在必须要隐忍,否则如果他再被打压,在马背上打天下的大金国,将再也没有能打仗的将军了。兀术知道粘罕所说是实,可心里总觉着憋屈,每当无处发泄又无人安慰的时候,便对着南边骂断楼出气:“你个臭小子,玩疯了也不知道先把我媳妇送回来,看你回来我不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