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楼微愕,问道:“四哥,你要杀谁?”
兀术瞥了断楼一眼,森然道:“还能有谁?当然是那秦桧。五年前,是他施下阴诡计谋,逼得你们和烟儿离开临安,逃亡岭南,烟儿才……”他狠狠地锤了一拳桌子,不忍再说下去了,咬牙道:“秦桧,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看着兀术眼神中的狠戾杀气,断楼心中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指尖,断楼回头,见完颜翎微笑着看着自己,那目光让他一下子平静了下来。断楼点点头,完颜翎转而对兀术道:“四哥说得是。细算起来,我和图鲁之所以陷入江湖十年,也是被秦桧引入其中的。这个家伙,早在他叫自己王十三的时候,我就看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惜当时没有杀了他,以致有后来之祸!”
完颜翎这样说,其实也是在宽慰断楼。这些年的恩恩怨怨,虽然有秦桧推波助澜,但归根结底还是在血鹰帮身上,断楼对此也总是耿耿于怀。
兀术点点头,见断楼脸色略有不对,问道:“兄弟,你这是怎么了?”断楼摇摇头,略感释怀,笑道:“没什么,只是我一开始还以为你要杀的是岳飞,吓了一跳。”
兀术嘴角抽动了一下,笑道:“那魏良臣说了,宋国皇帝为了求和,已经将岳飞、韩世忠那些人都调去了枢密院,当什么枢密使、副枢密使。虽然是升了官,可已经没了兵权,不能打仗了,我又何必动他们?”
断楼和完颜翎颇感意外,但想来赵构为了求和,连陕、豫亮省之地都能舍弃,打压一两个臣子又算什么呢?完颜翎道:“不过不管怎么说,那秦桧可也是宋国的宰相,要取他的性命。总也不能直接写在国书上吧。”
兀术点头道:“当然,我会写一封亲笔书信,交给那宋国皇帝,里面把这些事情都写明白。”断楼和完颜翎点头称是,一想到秦桧将死,心中十分畅快。
兀术道:“不过嘛,兄弟你还得帮哥哥一个忙。”断楼道:“什么事?”他生怕兀术再托自己南下一遭,因此这回长了个心眼,并不一口答应,而是先问问什么事。兀术道:“你也知道四哥是个大老粗,女真文字都认不全,汉人文字更是会认不会写。说是亲笔信,可要真由我亲自来写,只怕会让那赵构笑话,所以……”
断楼这才放下心来,笑道:“我明白了,四哥。这样吧,你说,我写,咱现在就把这封信敲实了。”兀术笑道:“我说也说不出什么好词来,你就照着大体的意思写一写就行了。”
断楼自幼受云华教诲,行文写字,那是一点不难,便满口答应了下来。兀术道:“兄弟你先措辞,我去给你取文房四宝。”说着便转身推门出去了。
完颜翎有些奇怪,四下看了看,偌大的堂屋中,奏折堆积如山,却没有一套像样的笔墨纸砚,无奈道:“四哥也真是的,好歹是个丞相,没笔墨却怎么批阅折子?”断楼笑道:“四哥用不惯笔杆子,大概是要挥着斧头去给皇上回禀吧。”两人轻笑,都觉有趣。
不一会儿,兀术端着一架毛笔、一方砚台走了进来,上面零散地放着几枚墨块。那砚台本就精巧玲珑,被拿在兀术粗大的手掌中,显得既可爱又滑稽。完颜翎掩口而笑,从兀术手里接过来,细细地为断楼磨墨。兀术笑道:“哎呀,我这谁也管不住的妹子,到底成了一个贤妻良母,让兄弟你调教得服服帖帖。”完颜翎轻啐了一下,并不和他吵嘴。
断楼略一沉思,蘸墨提笔,开始写信。无非是先客套一番,而后再细数秦桧之罪。完颜翎掩鼻道:“四哥,你这笔墨怎么回事,竟有一股酸臭苦味?”兀术脸一红道:“”
兀术接过来看了看,笑道:“兄弟你的行文是好的,可写出来的东西就跟你的性子一样,太软了些。现在是宋国盼着议和,何必跟他那么客气?得撂点狠话,不然他还以为是咱们求着他呢。”说罢想了想,自己提笔又填上了一句话:“汝朝夕以和议请,而秦桧方以阴险反复,且杀吾妻。必杀桧,始可和。”
断楼看了,觉得虽然有些无礼,但也颇为解气,便道:“那就听四哥的吧。”兀术点点头,从桌上找出一个信封,将密信折一折放进去,滴蜡汁封了,交给断楼道:“我这里太乱,这信暂时就由兄弟你放着吧。”断楼笑道:“小事一桩。”便将信收入怀中。
兀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问道:“哎哟,光说这破事了。我都忘了问,你俩来是有什么事吗?”断楼笑道:“也没什么大事。我和翎儿想带可兰娘去小兴安岭散散心。我们俩一穷二白,想问四哥讨一驾好点的马车,免得可兰娘路上颠簸。”
兀术犹豫了一下,笑道:“这点小事,还值得你们亲自跑一趟。行,我反正也不坐马车,那副皇上赐的车驾,你们尽管拿去就是。”断楼摆手道:“别别别,那马车又是贴金又是镶玉的。这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还是捡一副普通车驾吧。”兀术道:“你们随意。”
完颜翎察言观色,见兀术似欲言又止,眼珠一转,已经猜到他的心思,问道:“四哥,你想让我们陪使团走一趟,对不对?”
断楼和兀术都是一愣。兀术挠头轻笑两声,道:“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不过你们既然要出去玩,那就……”完颜翎道:“四哥,跟我们还客气什么。游山玩水,哪有家国大事重要,我们去就是了。”
说罢,完颜翎转头看看断楼,问道:“图鲁,你也要一起去的,对不对?”断楼一噎,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点点头道:“是啊四哥,你就放心吧。”兀术激动地抱住他们,说道:“好妹子,好兄弟。四哥保证,这次回来,四哥再也不让你们出去了。你们就好好地过日子,给四哥生一个小外甥。”断楼鼻子一酸,也不忍再说些别的了。
两人出了门。断楼有些闷闷不乐,完颜翎挽着他的手道:“图鲁,对不起啊,是我自作主张了。”断楼摇摇头,微笑道:“只要你喜欢,去哪里都好。对了,你不是爱吃那西湖边的醋鱼吗?听说冬月的鲫鱼最肥美,这次可以多吃几次。”
完颜翎驻足,正色道:“图鲁,咱们是夫妻,你有什么念头,都该告诉我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