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过是看开了,从前我太看重这些声名之事,总渴望着能流下一世清名,千古流芳,现在想想,真是可笑,百年之后,又有多少人记得我呢,清名也好,污名也罢,最后终会消散在历史的云烟中。”
何太傅抬头看着外面的厉肃,此刻他才觉得,自己活了一把年纪反而不如这个年轻的学生通透,世事如梦幻泡影,虚妄飘忽,是他执拗了。
厉肃听完,摇了摇头,看着他道:“老师,你如果真的看开了,就不会替何元卫顶罪了。”
何太傅呼吸一窒,是啊,他还是看不开,可是说到底,那是他儿子,虽然不成器,但……也是他儿子啊,他这把老骨头死了也就死了,但是他儿子正值壮年,不过一时误入歧途,才终酿成大祸,他还有大好的年华,不当死啊。
何太傅垂头不语。
厉肃看他久久不语,声音冷硬,又道:“老师我知道你想要保下何元卫的心,所以才提前把他送走了,但是我不能体谅,何元卫犯了什么罪,自有公法论断。大义灭亲,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些道理还是老师你当初交给我的道理。”
为人师,却不能遵其言,妄为师。
何太傅感觉自己老脸上火辣辣的,因为羞愧。但他还是没有说话。
“老师不肯开口也没有关系,本王自有办法将何元卫缉拿归案。”厉肃看着何太傅,幽幽道。
何太傅蓦地抬起头,眼神中带了恳求,他在恳求这个他从前的学生:“殿下,还请您高抬贵手,饶过他一命吧。”
厉肃:“老师,你还不明白吗?本王现在还站在这里跟您说话,就是给您最后的机会,您告诉我您把何元卫藏在了哪里,我去陛下面前为你们求情。”
“您如果不说实话,包庇何元卫,那按照常家和汪延的手段,你们整个何家都得下地狱!”
“为了一个人赔上九十几条人命,真的值么?”
“老夫可以一人担下这一切,望敦王殿下能放过无辜之人。”何太傅说道。
厉肃淡淡道:“现在不是我不放过他们,是老师你硬要拖着他们入地狱,真相一日不明,常家和汪延就会进一日谗言,被连累的人也越多,死的人也就越多,太傅,你真的想看见尸横遍野,血流满地的场景吗?”
“我固然能替老师挡住一次两次饿狗的扑咬,但三次四次却是无能为力的,老师,现在这件事闹的这般大,何元卫通过你的手,行科场舞弊之事已经闹的人尽皆知,你如果一直这样不交代,就是将陛下架在火上烤啊,到时候陛下真的恼了,还会不会念及旧情,就真的不好说了。”
说着,厉肃抬手招来人,何太傅抬眼望去,依稀只见两个狱卒模样的人手上似乎抱着什么东西。
狱卒打开门,将“东西”抱进来,何太傅看过去,是他一对孙儿,金果儿和银果儿!
何太傅爬过去,只见两个孩子浑身滚烫,脸色通红,神志不清地呓呓呢喃。
厉肃:“孩子年纪小,经不起牢狱之灾,老师你看看吧,你再不开口的话,两个孩子就要去了。”
何太傅苍老的大手颤颤巍巍地抚摸着两个孩子,哀叫:“金果儿,银果儿,醒醒,睁开眼,看看祖父,看看祖父啊。”
厉肃冷眼看着牢房里的祖孙三人,道:“老师什么时候回心转意了,本王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