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石虎心中的忌讳,他也丝毫没怀疑这里有什么人为,谢艾身死并没有在他的考虑之内,所以纯属意外。让李农出使襄国也是他的主意,因为换做其他人,未必会全然地在乎董怜的安危。
身为一个统治者,石虎深深的明白,说石赵现在强盛,强将占了很大一部分。他已经渐渐衰老,而作为天下第一猛将的冉闵,说他一个人就可以震慑整个北地绝不是妄言。所以在这一点上,包括李农、慕容恪在内都会错了意,石虎如此维护董怜,就怕这小丫头因着飞来桥一事心灰意冷,回归南晋。她若走了,春秋鼎盛、身为妻奴的冉闵绝对会跟着去。这对大赵来说,绝对是个沉重的打击,那是多少人马也弥补不了的损失!同时,他也丝毫不怀疑冉闵的忠心,所谓的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在这人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诠释,所以尽管圣女殿下的确美貌无双,但石虎心中还真就没什么龌龊地想法,至少此时没有,至于带回李继甚至随口给了封地那更是意外,所以这一切都是天意。
有了这些前提,李继这个人的出现,到他所有的一切,就像一根毒刺,楔在了石虎的脉门上,他名望越高,声威越显,石虎心中的火气烧得越旺,此刻终于到了极致。
石虎在上面抬起头,嘴上挂着一抹残忍地冷笑道:
“不知好歹的东西,留着无用,告诉尊儿,都宰了吧,不必留活口!”
石虎一声令下,看起来风光无限的李继,刹时间如昙花一现,悄无声息地湮没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连一片浪花都没有留下。
令人意外的是,这一股从南晋带来的氐人队伍并没有绝灭,与他一同归顺的原成汉明曦公主李月,亲自割下了李继的头颅向石尊投诚,加之同样身为氐族人的蒲洪作保,因此除了李继和几个亲随外,其余的都被保了下来。同样的渊源出身,使得这些人很快融入到了新的生活当中。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是,当石赵灭亡,蒲洪及其子孙随后建立了前秦政权,这一队伍中有一个李氏子孙李弇,在前秦担任了重要官职,数十余年后,前秦灭亡,他的后代趁势而起,建立了西凉王朝,虽然这个政权也没维持多少时间,但这给李氏子孙指明了新的方向,后二百年,李弇的十世子孙李渊,在隋末农民起义的洪流中,于太原揭竿而起,建立了中国历史上最强盛的王朝——大唐帝国!
李继的事到此告了一个段落,因为要迁都,各地王公大臣在封地内大肆搜刮奇珍异宝,彭城王石尊也不例外,在八百里请示石虎后,醉月决定缓一缓,与石尊一同北上。
襄国冉闵府邸。
李农面色凝重的走进屋里,彼时冉闵正思索着新近到手的几个郡县的生产安置,董怜正从外面转进屋里,见李农面色难看,肃然道:
“表哥,又怎么了?”
李农摇头,坐下来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道:
“石虎正在准备迁都前的最后事宜,已经任命石邃前往邺城省视。”
董怜也坐下道:
“这很正常,迁都毕竟不是小事,总要找个信任的人检查一番才放心。”
“不是因为这个。如今已进入盛夏,大赵三十六郡却已有月余滴雨未下,眼见着旱灾已经成势,我向石虎谏言,及早挖沟开渠、赈济灾民。石邃却背地里唆使左校令成公段和典匠少府任汪谏言,让阿举前往长安洛阳,会同西征回来的麻秋一起,将两地的钟、九龙、翁仲、铜驼、飞廉搬运到邺城。石虎言道:事成之后,不仅立刻赈济灾民,还免除三年赋税,二年刑罚!”
一千多年前的华北平原,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年景基本靠天,石赵统治下的汉民更是悲惨到取暖基本靠抖的地步。如此势如水火的灾情,居然跟这样一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挂钩,可见汉家人命之轻贱,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冉闵放下手里的东西道:
“张举现为牙门将,委派他也没什么。只是运送一些东西,就能换来这样一个好处,这么算来我们还赚了!所以石虎如此轻易松口,这倒是大出乎我预料,是不是这里面还有其他的东西?”
李农点头道:
“这些东西都是历朝历代遗留下来的象征皇权之物,许多都已经与它们所在的建筑融为一体,先不要说运了,就是取下来都很麻烦。这其中尤其以那顶九尺高的钟鼎为甚,占地不大的东西,却三万多斤,就算能拿下来,也没有可以承载运输它的东西啊,何况这中间还要横渡浊河。”
董怜目光凝重,以这个时代的技术和能力,如此承载运输确实很困难,但想要达到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虽然石虎未必会信守诺言,但如此天灾人祸下,哪怕只有一年的喘息时间,也能拯救无数生灵。
冉闵却摇头道:
“麻秋残暴狠虐,只要能达到目的,他不会计较任何得失。我以为,如果不计一切代价,尤其是拿人命可以来填,那么想办成这件事情,也不是什么难事!”
董怜心中一凛,在这一点上,她从来不敢小瞧古人的智慧。果然李农惨白了脸色道:
“说得没错,这些东西确实已经取下来了,也确实付出了很大代价,就单是那个钟鼎,在取下来的时候就砸死了几百人,这一路行来,更是差不多填了近千的人命!”
董怜和冉闵对视一眼道:
“既然已经想办法取下来了,那么运输应该会相对更简单些吧,如此这件事也算办成了一半,石虎会如此轻易给我们这么一个大便宜?”
冉闵冷哼道:
“绝无可能!恐怕是这中间出了什么岔子,麻秋那个蠢货又解决不了了吧!”
李农苦笑道:
“麻秋急功近利,只想着尽快表现给石虎看。结果渡浊河时出了大篓子,其他也就罢了,那个钟鼎太过沉重,压碎了运送的船只,已经沉入浊河半月有余,麻秋用尽了法子,又填进去上千条人命也没弄出来,最后只好向石虎告罪求助!”
就说这世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董怜目光凝重,时代局限着科技的发展,也局限着人的思维发展,所以就算张举去了,也一样无计可施,为今之计,只有她亲自走一趟了!
董怜道:
“张举他们走了吗?”
李农道:
“旨意已经送达,要求即刻启程!”
“如此也好,我收拾一下,轻装简行,很快就可以赶上。”
李农面色一喜,董怜如此说了,就说明她有办法。冉闵道:
“我跟你一起去!”
“不,小哥哥,石虎新赦令给我们的封地还需要好好规划一下,有些地方还存在胡人贵族,你不在没人震慑他们,很多事情都无法展开。今时不同往日,我们迫切的需要粮食,每一粒都关乎一条人命。”
“可是——”
“没有可是!我让舅舅和小景陪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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