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手支颐,偏头低眉,目光凉凉的落在一旁,没有看她,却陡然烫了白寒烟的心口,一阵阵发疼,像被刀割针刺一般,她眼底雾气汹涌,忍不住多瞧了一眼那阔别一年却恍如隔世的人,心里无声的念出他的名字来:“长歌……”
忽然,段长歌的视线忽然转过来,白寒烟的眼来不及回避,两个人的眼神就那样在半空中撞在一起。
白寒烟那一双带着雾气的眼,正对上段长歌潋滟的凤目,一时间,白寒烟心中好像存了千言万语想要向他询问,这一年他过的好不好,还恨不恨……她?
然而白寒烟的嫣红嘴此时泛了白,她嗫嚅着,却久久无法开口说出一句,段长歌的脸上清清冷冷,忽然,他扯了扯唇角,竟然露出讥讽的神色来,那一双曾经饱含深情的眼眸,如今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带着些毫不掩饰的嘲弄与讽刺,和毫不掩饰的恨意。
“白寒烟,好久不见,可还记得一年前我曾说过的话。”段长歌看着她的眸子,一片纯然的漆黑,如同撒了一滩浓墨,洇了一大片,看不清任何的情绪,声音冰冷无情,没有一丝温度。
白寒烟缓缓低下头,垂下袖子里的手指颤了颤,那一张发白的嘴唇也是颤了颤,确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记忆如开闸的洪水泛滥而来,他曾说过,此生他若不亲手手刃了她,今生誓不为人。
呵,她此刻倒是很想笑,奈何却一个表情都做出来,这一幕,她早就预料到了,预料到了……
“段大人,你和这个贼人之女认识?”绮罗族的族长普落倒是微微一惊,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略着淡淡的诧异之色。
段长歌微微一笑,向后懒懒的挺了一下腰身,深深倚进扶手椅的靠背里,大腿惬意交叠,似乎是换了一个姿势,双手抱胸,如古井无波一般的眼底瞥了一眼厅堂上的白寒烟,这个坐姿让他看上去是以一种神一般俯视着她,只是,段长歌的视线一落在她的脸上,很久后才强迫自己不动声色地挪了开去,淡淡的向普落反问道:“贼人?”
普落阴鸷的看着白寒烟,冷声道:“不错,此女就是二十多年前我绮罗族救下的一个小人的女儿,那小人不知救命感恩,反而恩将仇报,将我绮罗族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现下连我族的圣物绮罗花的绝迹,都和此女一家一手造成的!”
普落这一说,好像连带起挤压了多年的旧恨,双目都开始渐渐赤红,阴鹜目色渗着寒意,原本清冷气质倏然变得阴狠乖戾起来:“天网恢恢,今日得乔初之手,将这仇人之女送上门来,她父亲贪污被杀,可孽女犹在,就是让我在今日报此仇恨!”
“真是巧了,我与她……也有着血海一般的深仇大恨,我段长歌曾立下过誓言,今生所不能亲手手刃了她,只怕这一生都不会安稳。”段长歌轻轻的对普落道,眸光一转,又重新落在白寒烟的身上,狠戾的双眸中有暗沉的血丝,他冷笑着,确是问向一旁一直端坐着的乔初:“此女不是你的女人么,怎么倒是舍得拿她送礼了?”
白寒烟依旧低头不语,似乎是失去了五识一般,在也听不见周遭的一切声音,包括他那一双曾无数次温柔的亲吻她的薄唇,吐出的一句句决绝无情的话,她听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乔初坐在椅子没理会段长歌的话,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不紧不慢地伸手取过几子边落着的茶壶,斟了两杯,将其中之一推到了段长歌的面前,自个儿端起一杯,慢条斯理地品着,然后才淡淡的道:“她跟了我一年多了,我也……腻了。”
乔初的话刚一落下,段长歌周身猛地窜起了一片阴测的杀意,冷冷的笑了几嗓子,双眼依旧看着白寒烟,眼底冒着森怖的亮光,如地底深处幽幽吞吐的火焰,阴冷的深蓝,却有着炽热的温度,一旦涌出,顷刻间就能将白寒烟人焚为飞灰:“腻了……,原来是腻了呀。”
乔初偏头看着段长歌竟也笑了起来,两个人难得如此风平浪静的坐在一起饮茶谈心,他轻声的道:“段长歌,你莫不是还对她有感情?也对,当初你爱她,可是爱的死去活来的,现下她就在那儿,你若是向族长讨去,想来族长也会看着你的面子留她一条命,你二人……也挺登对的,她毕竟也是个苦命的女人,月色良宵,然后酒酣耳热之际,帘子一拉,油灯一熄,事就成了。”
段长歌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确是仰头大笑起来,那笑声满满的全是不屑一顾,又仿佛是讥笑,笑里三分滑稽,七分嘲讽,好半天,他才道:“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我可不要,太脏,只怕是灵姬不喜,毕竟我们也快成婚了。”
“是么,原来你竟然也要成婚了?”乔初眼睛不着痕迹的扫向厅堂之上的白寒烟,她低垂着头,身子有些颤抖,垂在身侧的手指握成了拳头努力的压着她的心绪,这一年来过分消瘦的身子似乎不堪一击,莫名的乔初心里却难受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