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府。
或许是盛鹏的认真学习感动了上苍,或许是什么别的原因,总之,除夕夜的晚上,在盛家一家守夜的时候,宋芃忽然身子不适一阵干呕,叫了大夫来,诊出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在盛家上下的欢欣里,新的一年就这样来了,这个年,整个建康城都过的一片祥和。
有家室的,都在家里好好陪着娘子,岁数小的,也在家中与亲人团团圆圆。
只除了春风楼里的薇仙。
她从去年盛鹏与宋芃订下婚事后,心中就有无限伤怀。
她晓得自己配不上盛鹏,也知道总有这样一日,但她从未想过盛鹏成亲成的会这样快。
她贪恋盛鹏给予他的短暂的温暖,也晓得之后她便再难接近他了。
情况也的确如此。
自从盛鹏订亲,他便再没有来过春风楼,虽然他仍然会送来金银珠宝,也会让妈妈好好待她,可是他再没有出现过。
其实想想看,也能理解。
盛鹏要娶的,是那宋家唯一的女郎,身份贵重,成亲前他自然不能再留恋于烟花之地。
他若是还来这春风楼,那无疑是在打宋家的脸。
更何况,听闻圣人赐婚是因为盛鹏自己在春日宴上向那宋家娘子示爱,所以他是心悦那位娘子的,既然如此,他又如何会叫人家难看?
听闻如今那宋家娘子还有了身孕,盛鹏自然更不会来了。
去年的上元节,他是与自己一道过的,还与自己带了那碗甜的要命的元宵,今年的上元节,她却要自己一个人过,而他便是要与他的妻一道过了。
而今年的上元节,盛鹏也的确是与宋芃在自己的鲲鹏院里吃着元宵。
宋芃是在边关养出来的,所以并不欢喜甜腻腻的元宵,盛鹏就叫厨房专程做了不那么甜腻的元宵。
盛家的厨子心里很苦,这父子俩,做阿爷的宠着媳妇叫自己把元宵做的甜腻,做儿子的宠着媳妇叫自己把元宵做的清淡,一家人吃个元宵还得分开做,难为的可不是自己么。
宋芃现下是肚子里揣了盛家的金疙瘩,盛鹏自然处处都听她的。
或许是人做了母亲,心性总会有些变化,宋芃原本是没觉得盛鹏不学无术有什么不好的,只要人心性好便好了,可是有孕之后,她却觉得,盛鹏应当挣个功名。
“盛展之,你能不能多读读书?”宋芃插着腰,挺了挺其实并不怎么突出的腹部。
盛鹏还是往日里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什么?看避火图么?你现下这身子哪还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宋芃虽然有了身孕,但是这并没有减弱她的战斗力,反而让她更能打。因为肚子里揣着个金疙瘩,盛鹏连躲都不敢躲。盛鹏就怕自己那么一躲,她再一追,回头伤了身子可不好,所以只能站在那里挨揍。
宋芃忽然就打了盛鹏后背一巴掌,又捧着肚子道:“你说这话,是孩子能听的吗?都是要做父亲的人了,你能不能有个正形?”
盛鹏被拍了也不恼,仍旧是那副嬉笑的样子:“他阿爷我就不是块读书的料,等他出来了,我们再教他读书,不好么?”
“盛展之!等孩子出来了去进学,人家问起他阿爷是做什么的,你要咱俩的孩子对人家说,我阿爷他是个不学无术的吗?”宋芃对盛鹏这种不以为意的态度十分不满。
“他小小年纪的,学什么不好,非要学人家的攀比?这是他阿爷我对他的历练!出门靠自己,这才是一个优秀儿郎应该有的基本素养。”
宋芃几乎要被盛鹏气的仰倒。进学不行,说起歪理倒是一套又一套的,他怎么不与萧国公世子搏一搏那御史中丞的位子呢?说不准他这口才比那萧映淮还厉害呢!
宋芃“你”了半天也没“你”出后头的话来,于是气的只能一路往屋里走。
她非得躺会儿歇歇,不然她总有一日要被气死。
她承认,盛鹏作为一个郎君是很体贴的,成婚之后,也的确不再去什么烟花之地了,对那薇仙姑娘也只是略送钱财给予照顾,别的什么都没有做了。
但是他作为一个儿郎,却始终文不成武不就,整日靠着父亲与姑母的荫蔽,在家中闲混。
从前宋芃没觉出什么,因为那个时候她不是很在意这些,也没把盛鹏放在心上,可是现在两个人连孩子都有了,宋芃自然将他当作了自己真正的郎君,她自然也不希望自己的郎君如此上不了台面。
爱之深,责之切,或许就是这个意思。
而仍然站在院中的盛鹏,忽然就敛了方才不正经的神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