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衡就那样傻乎乎地看着徐雰,大概是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他知道将来要娶的大娘子是那日的月下仙子,怎么心中就会升起欢喜呢?他分明是觉得娶谁全没什么分别的。
阮衡也来不及细想其中的缘故,因为人流越来越多,他与徐雰两个人都快要被挤开了。
原来是今年的斗灯会开始了。
阮衡与徐雰本就是已经互相递过庚帖的郎君娘子,算是半个未婚夫妇,今日合该一道过上元的,所以两个人就这样结伴而行了。因为害怕徐雰被人群冲走,向来不喜欢与他人触碰的阮三郎,主动叫徐雰拉紧自己……的袖子。
虽然在外人看来仍是有些疏离的姿态,但对于阮衡来说,这已经是非常具有进步性的创举了。
他自小是不喜欢别人触碰的,也不喜欢别人进入到他的私人领地,如果他同意了,那么他就是将那个人当作自己人了。
他是将徐雰当作自己人了。
但徐雰不知道,而且她也摸不清这阮三郎的态度。她素来听说这位阮三郎是个冷面阎罗,比她娶阿嫂之前的阿兄还凶的多。她那日不小心看到了他的秘密,果然他就用婚事来报复自己了。
他说不准是想用这种方法来让自己闭嘴,或者就是想通过这种办法借成安公主的手,叫自己再也没机会说什么。
哎,自己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阿兄从前是个冷冰冰的样子,现在好起来了,变成了一个温温润润的郎君,自己却又在家过不了几天好日子,之后便要嫁给一个更冷的人了。
徐雰越想,越是觉得自己可真是一个苦命的小娘子,所以也并不敢拉他的袖子。
阮衡哪里知道徐雰脑袋里有这么多弯弯绕绕,他只注意到徐雰在他说了之后也并没有拉他的袖子,面上很有些如临大敌的意思。
他又想起来方才,徐雰与那杨六郎君站在一起的时候,面儿上可是带着浅笑的。他忽然心里头就有些不舒畅。
好歹,徐雰她也算是自己的未婚娘子么,怎么对着别人比对着自己殷勤的多?他晓得这婚事说到底就是个乌龙,可她就这样不情愿嫁给自己么?
人更多了,一个有些淘气的想要跑到前头看灯的孩子一路冲撞,一下子就顶到了徐雰的腰上。徐雰是个瘦弱的姑娘,这么一顶哪儿遭得住呀,又要往地上扑。
阮衡这一次又好好地接住了她。
阮衡真的是一个不常笑的人,但这一次,阮衡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些微的笑意:“你怎么又要摔倒了?”
徐雰的脸红了红,不过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惊恐。
完了,向来不笑的阮三郎对着自己笑了,还说自己怎么又要摔了,他莫不是要因为自己摔的这两跤而想怎么惩罚自己吧。她与阮衡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再难更改了,这下子可怎生是好。
徐雰连忙补救:“我日后一定再不摔倒了!我,我不会再出这样的丑了……”
看着像是要被吓哭了的徐雰,阮衡也有些无奈:“没关系,日后若是摔了跤,总有我在一旁的。”
徐雰听了这话,总觉得不像是阮衡会说出来的。她看了看阮衡,嗯了嗯也没有再说什么别的。只是阮衡扶在徐雰手臂上的手,再没有从徐雰手臂上挪开。
因着觉得今天的阮衡特别好说话,所以徐雰胆子也大了些:“阮郎君,我想问问你,这婚事,可是你对我的惩罚?因为我那日不小心看到你与成安公主的事情,你为了不叫我乱说,所以才……”
阮衡越听,肚子里就越窝火。
好嘛,他难得遇到一个看着很是顺眼的小娘子并将娶她为妻,人家却以为这婚事是他用了卑鄙手段想要封她的口。
阮衡气的都想将徐雰的脑袋打开,看看里头装的都是什么。他又不是娶不到娘子,就为了封她的口,他至于将他的一辈子都搭上去么?再说了,她觉得嫁给他算是一种惩罚?
但阮衡就算再生气,对着徐雰也还是好好的态度。
一来,徐雰年岁确实比自己小上许多,还是个小姑娘,自己不能对她凶。
二来,她能在婚前与自己说道这事儿,还算是个磊落的态度,话讲开了就好。
三来,这事儿的确也是自己对不住她,不小心刮了她的耳坠子也没藏好,叫阿娘发现了,这才有了这桩婚事。也不晓得她有没有心上人什么的,若是她已经有的意中人,那他回家再与阿娘商量,将这婚想法子退了。终归现下才刚刚换了庚帖,硬要改变的话也还是来得及的。
“不是。是那日你的耳坠刮在我的衣领上,我放在一边被我母亲看到,她便误会了。若是你有心上人,这婚事也不是不可以退的。”说这话的时候,阮衡心里其实微微有些紧张了,他是真的有些怕徐雰心里头是有人的。
徐雰没料到,原来是这祝愿夫妇和谐的明月珰,给自己带来了这姻缘。而且阮衡原来并不是个难说话的人,似乎若是自己执意要退婚,他也没有太大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