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个承和灯笼铺,去年是又拿了“灯状元”的。
也是得亏前年中秋,这承和灯笼铺又被选作云州魁首前往建康城的斗灯会,若是他们去年上元还在云州这里,只怕会遭了殃。
上一年的云州简直是满目疮痍,别说什么中秋选灯了,就是正经过中秋节的人都没几个。
战事成了这个样子,又哪里会有多少云州人安安心心过中秋?
因为战事爆发,承和灯笼铺的老板似乎也就不得不留在了建康城中。
但因着并没有经过中秋选灯,所以即使承和灯笼铺已经蝉联了好几年的“灯状元”,他们今年也是不能参与建康城的斗灯会的。
毕竟这对云州其他的灯笼铺来说太不公平,虽说承和灯笼铺的确这几年做的不错,可万一这一年云州就出了什么其他的做得好的人呢?
没有经过选拔,承和灯笼铺不管今年做出了什么花儿,他们都不具备参与资格。
故而承和灯笼铺今年即使留在了建康城,也是不能参与上元节的斗灯会的了,其他的灯笼铺也就多了些得“灯状元”的机会。
徐霁将花灯递给萧昀漱,道:“当初我能给昀昀赢一盏‘灯王’,只是如今要委屈昀昀,拿着这一盏普普通通的灯了。”
那花灯做的的确算不上有多精巧,尤其是和当初徐霁给萧昀漱赢的那一盏相比,更是不知道差了多少。
可萧昀漱仔细地端详了一番,便看出了其中关窍:“霁郎,这是你做的么?”
徐霁点点头:“不是很精巧,只是毕竟是上元节,我想着,总该给你做一盏灯。”
这盏灯同那些个灯匠做的比起来自然是差了些,但这是徐霁自己亲手做的,所以萧昀漱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这花灯上的画,萧昀漱瞧着,也觉得比她见过的任何一盏灯都要精巧。
他们如今是在边关,上元节这种日子,能吃上一碗热乎的元宵,其实就已经很好了。
灯节不灯节的,若是在建康城里,过过就罢了,现下是在边关,哪里又能顾得上那么多呢。
萧昀漱嘴上抱怨徐霁有些小题大做了,但实际上心里其实是开心的。
有这样一个人关切着自己,谁又能不高兴呢?
徐霁看萧昀漱拿着灯开心的样子,心里头也舒坦:“从我认识你开始,说到底我也只同你好好过过一个上元灯节。
后来不是因着我去儋州泉州那里,就是你因着生熠哥儿不能过风,都没怎么过这节。
如今虽然条件艰苦,但总归是有喘息的时间,所以我就做了这样一盏灯,给我的昀昀过上元节。”
上元节,对徐霁和萧昀漱来说,实在是有着不同的意义。
她记得那晚与他分食元宵的每一个细节,他也记得当初他为她赢下“灯状元”时她那双含笑的眼。
他们都记得,所以在如今这样苦的环境下,都想要给对方些甜。
萧昀漱想,她那位二婶婶对阿雯说的话实在是很有道理。
没有经过苦,哪里晓得甜是什么滋味呢?
从前,她同徐霁就没吃过半分苦,日子过得甜甜蜜蜜的,似乎也就晕晕乎乎的过去了。
可来了云州之后,他们俩不仅在同生共死,而且还有过争吵。
这争吵是新奇的体验,虽然当时心里难过,但有些话也确实是借着这一次争吵才说了个明白,这也是件好事。
如果不是经历了这样一场争吵,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徐霁很早就欢喜上她。
如果不是这样,她永远不会知道,在她努力地向着他走近的时候,他早就跑着往她这里来了。
那一场争吵没有让他们的关系进入冰点,也没有在彼此心中留下隔阂,反而叫他们的心离得更紧密了些。
萧昀漱的心里早就软成一滩水了,她看着徐霁的眼睛里也写满了情意。
徐霁看着萧昀漱也是一样。
虽然两个人连儿子都已经有了,在他的眼里,萧昀漱永远都是那个在上元灯会上因着拿到“灯状元”而高兴的女郎,也是那个被他牵了手后满面娇羞的小娘子。
萧昀漱被徐霁看的有些害羞,故意转移话题,指着那个徐霁和花灯一起带过来的天灯道:“那个天灯,是拿来做什么用的呀?”
虽然两个人做夫妻都做了几年了,再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可现在的徐霁看着萧昀漱有些羞红的脸,他自己的心其实还是会砰砰乱跳。
所以徐霁也有些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啊,那是云州的祈天灯,说是对着这灯说出愿望,再将它放到天上,天神就会听到我们的愿望,也就能帮我们实现这些愿望。”
萧昀漱歪着头,问道:“说多少个愿望,天神就会实现多少愿望吗?那这样的话,天神岂不是很忙?”
徐霁被萧昀漱这个问题闹得有些哭笑不得:“谁会说那么多的愿望呀,大家都是说自己最想要实现的那个愿望。
若是说多了,神明觉得你太贪心,就一个都不会给你实现了。”
萧昀漱“噢”了一声,似乎是在苦恼要许什么样的愿望。
像是想明白了似的,萧昀漱对徐霁说:“霁郎,那我们俩一人说一个愿望吧,一起对着这祈天灯说,它就能一次实现两个愿望啦,毕竟那都是我们最想要实现的愿望。”
徐霁点点头,应了一句“好”。
徐霁掏出火折子,将那盏天灯点亮,他和萧昀漱两个人共执这盏天灯,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徐霁说的是,希望战事早日结束,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而萧昀漱说的是,希望自己和徐霁岁岁长相见,家中一切安好。
他们一个说的是国事,一个说的是家事,但这不是因为萧昀漱不关心国事,也不是因为徐霁不在乎家事。
因为他们都知道对于彼此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也知道他们的愿望说到底都是一样的。
萧昀漱是先帝遗脉,自然盼着云州战局扭转,大虞将士能将匈奴人赶出大虞的国土,但她也知道,这个愿望,她的郎君一定会说。
她的郎君,本可以安坐于建康城中,在战士半死生之时去看美人歌舞,但他却联合了世家大族的郎君们,一起来到这苦寒的云州,只为将匈奴人赶出国土。
她的郎君,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郎,她为他骄傲。
也正因此,她知晓他的抱负,知晓他能许出一个什么样的愿望来。
而在徐霁看来也是一样,他的大娘子是个世上顶顶好的。
能陪着自己郎君来云州的大娘子,又有几个呢?
燕王妃来,是为了陪着燕王,也是因着她燕王妃的身份,可萧昀漱来,是为了自己,为了大虞。
她知他心中抱负,她知他心中所想,所以她知道,自己会许什么样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