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空无一物的荒原,那时的她尚且只是如同死物一样的白纸,空有与人交流的能力,却从未知晓人除了心脏之外,还拥有另一颗心。
那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根本,是过去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期望她能够拥有的东西。
烈火带走了她曾经的朋友们,而白雾又再次带走了她未来的朋友们,对于那时的露泽来说,弥列已然没有任何意义,她驻留在这里除了反复回味之外,也只剩下了一地废墟。
于是她往外走去,假使克尔恺所期望的思想无法被这个地方所容纳,那么就去其他的地方,其他更大的地方。
露泽这么想着,带着过去友人的遗物们,一步步踏上了无人的荒野中。
经验主义告诉她,人类作为一种星球自然衍生的灵长类,假使一个地方已然建立起如同弥列一般庄严的秩序集合体,那么其他人类起码也应该拥有了独属于自己的聚落。
露泽从来不缺乏时间,她可以将克尔恺所拥有的思想乃至对于宗教本身的批判变成另一个民族的至理名言,也可以将莉葡西卡塑造成尝遍百草的医学启蒙家。
时间可以覆盖一切,而故事则能够随着时间覆盖掉那些没有被记录下来的事实。
于是少女怀揣着记录着过往的记忆,用脚丈量着荒原与山河,从未停歇。
露泽自己都记不清到底走过了多少遥远的路途,路边常见的植被早已日新月异,寒冷与炎热也不断地交替过,她一步步走着,直到看到了独属于这个世界的大海,也再也没有见到过任何人类。
于是,因为没有得到恰当的反馈,她又背过身去,一步步回到了弥列。
就像是执行命令的机器人一样,那时的露泽只想着如何去完成其他人对她的“命令”,却从来没有想过那些话语内所蕴含的真正寄托。
其实现在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克尔恺,莉葡西卡,露玛丽最后的归宿都是死去,而其他人却可以活得那么肆意潇洒,又或者狼狈不堪。
但经过了这么多事之后,露泽已然明白了一点:
倘若她只是如同过去一样,不断地,不断地将自己所有的告诉他人,期待他人能给出自己什么反应的话,最终得到的结果也只会是那人的再度消失。
一个人对于这个世界还是太过渺小了,她不应该,也不应当将这种责任全都推诿到一个属于弥列的人类身上。
她要用诗歌,用故事,用文字用画面,用她所知道的一切将过去那些故事,那些故人们所希望的东西告诉更多的人。
就像教会用圣典将神话一遍遍传颂一样,她也应该将那些故事一遍遍地谱写下来,而后留给其他人。
在这个时代里,人们所能活的时间甚至不如一本书籍,一张纸腐朽的长度。
她奔跑着,在泥水中跌跌撞撞地寻找着那些少年们的踪迹。
她跨过捶打着衣物的双手,跨过泛着酸味的黑面包,跨过这座城市底层的每一寸土地。